第144章 【番外三】(2 / 2)

奉旨吃糖 駢嶼 16255 字 3個月前

嫌這人生時間這麼短,他卻非要也來占寧姝的一份時光;也嫌他那麼緊張,圍著桌案轉來轉去,好似他比自己還緊張似的。

荀翊其實心裡也緊張,隨著太醫約摸著寧姝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他便越來越緊張,生怕出什麼意外。

“困不困?”荀翊問道:“若是困了就靠著歇一會兒。”

“嗯。”寧姝微微笑著點頭,靠在荀翊的肩上,看著外麵的楓葉又紅了幾度,日頭又往下落了幾分,心中想著種的秋葵今日開花了,不知道秘葵有沒有醒來看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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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是哪兒?發生什麼了?”秘葵揉了揉眼睛,定睛向前看去。她分明記得自己是睡在多寶閣上,後來迷迷糊糊被寧姝帶到了外麵,說是秋葵花開了,讓自己醒來看看。

片刻之後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了手,可以揉一揉眼睛?!

秘葵嚇得往後退了兩步,低頭再看,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了腿和腳。

她停頓片刻,沉了沉心思——想必自己這是在做夢,隻有夢裡才有這般好的事兒。

不管了。

秘葵朝著一旁的池塘走去——先看看自己變成人了會長成什麼模樣,要是好看的話,日後做夢也好有個範本。

此刻天色已經沉了下來,周圍點起了燈,影影綽綽照的不似人間。

秘葵借著燈火低頭看向池塘,隻見裡麵出現個身著天青色衣裳的女子,梳著垂鬟分肖髻,一撮燕尾靠在右肩,將臉型襯的清秀美麗。額上還點了個花鈿,隻是與那些朱紅色的花鈿不同,她的是青色的,顯得皮膚愈發瑩白。

秘葵歪了下頭,那水麵倒映著的女子就也跟著歪了下頭;秘葵試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水麵裡的女子也跟著指了指鼻子;她試著笑,那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揚,唇尾上翹,像極了一隻貓;秘葵後退兩步,那水麵上的女子便也就不見了蹤影。

秘葵四周看看,撇下方才對於自己有手有腿的驚慌,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在爍望宮裡。這些景色姝姝時常帶她一同來看,她再熟悉不過。

既然這是個夢,既然自己有了腿腳,那該去做些什麼呢?

秘葵以前曾想過千萬次這樣的問題——倘若自己變成了人,會去做什麼呢?

她曾經有過千百萬個答案,可如今切切實實的出現了,哪怕是夢境,她也突然恍惚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四處逛逛吧。平日裡總是被姝姝帶在身上,今日怎麼也得先到處走走。

秘葵這般想著,便沿著記憶裡的路向外走去。

在爍望宮的宮門處她遇見了桐枝,桐枝見到她顯然愣了一下,不知宮裡何處來了個這般美麗的女子,還能隨意走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秘葵,因覺得這是個夢,開開心心的走到桐枝麵前,拍了拍她的肩:“小桐枝你好呀,這麼久多謝你的照顧啦。”

說罷,她便腳步輕巧的邁出了宮門,留下桐枝一人看著她的背影摸不著頭腦。

秘葵發現這個夢境有一點點奇怪,她變成人了之後反而聽不見瓷器們說話了。又是秋日安歇時,往常笑鬨的禦花園沒了聲響,安安靜靜的毫無生趣。

原來這就是人類眼中的世界嗎?

秘葵走到一棵金桂前,一陣風吹過,她頭上便落滿了金燦燦的碎花,好像戴了一副冠冕一般。

她學著寧姝的模樣嗅了嗅氣味,這就是好香好甜的氣味了吧。

這個夢怎得如此真實?她以往哪裡知道什麼是香與甜的味道?

她隻是沿著記憶裡曾經走過的道路走著,路上到鮮少遇到宮人,隻是恰好遇見來爍望宮尋寧姝的柳非羽。

柳非羽見麵前這女子相貌美麗,更是隱隱有種風情,衣裙也與她們平日裡穿的有所不同,眉頭微微蹙緊,剛想讓宮人上前問話,就看見這女子向她走來。

秘葵看著柳非羽,和她站在一處比了比個子,還有些高興的說:“哎呀,原來我有這麼高啊。”

柳非羽:?!哪兒來的魘症患者?

“你是來找姝姝的?”秘葵問道。

多年的宅鬥經驗告訴柳非羽,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簡單,尤其是她還口口聲聲叫著“姝姝”?顯然和寧姝關係匪淺。

“姝姝……”尚未等柳非羽回答,秘葵便說道:“姝姝應當是去罄書殿了。”

柳非羽被她說的一頭霧水,又看著她朝著前麵走去,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阻撓。

等下,看那方向她還是從爍望宮來的?

柳非羽站在原地,仔細想著寧姝家裡是不是還有其他親眷,本來姝姝在後宮裡就很忙了,怎麼又多了個這麼了解姝姝的女人?!聽那言辭之中兩人很是親密。

寧姝往常從爍望宮出來,定然先去慈棹宮,如今秘葵便沿著這個方向走去。她嘴裡還一邊嘀咕著:“遭了,方才和柳非羽說姝姝去了罄書殿,但倘若這是個夢,姝姝究竟去哪兒了呢?罷了罷了,反正隻是做夢,柳非羽去哪兒都不打緊。”

秘葵一會兒東張西望,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變成了人好是新鮮,學著記憶裡那女官的行舉,又覺得有趣,就在一個轉彎處撞上了一名男子。

荀歧州正在去往慈棹宮的路上,驀然被撞一轉身,卻看見麵前的是個一襲青衣的美貌女子跌倒在地。

端看這模樣這衣著這發髻也知道不是宮女,但卻偏偏一個人在這宮廷遊蕩,額前還與眾不同的點了個蒼青色的花鈿,加上皮膚白皙,不像是人,倒像是何處女鬼。

荀歧州方要說話,就聽見那女子歎了口氣,說道:“還是人經得起折騰,若是瓷這麼一碰,說不準就要碎了。”

荀歧州一聽來了精神,問道:“你也喜歡瓷?”

秘葵抬頭看向荀歧州,在那一盞小小燈籠的掩映下,秘葵的容貌愈發顯得嬌豔,但又不流於俗氣,反倒是多了幾分清麗氣韻在其中。若非要說,便隻能用那種既開的足夠盛大卻又顏色清麗單薄的花兒來形容。

秘葵仔細分辨了片刻眼前的人,“啊”了一聲:“這不是大傻子嗎?”

荀歧州:???誰是大傻子?大傻子是誰?

秘葵說道:“你不就是那個要花五十兩買青瓷虎子壯生勢的大傻子嗎?”

反正是夢,再說了,秦王又不知道自己是誰?隨便說。

荀歧州:今日怎麼這麼多人非要提這青瓷虎子的事兒?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自己縱橫瓷器圈兒這麼久,偶爾栽個跟頭也是正常。

他清了清嗓子,解釋道:“那家掌櫃的解釋過了,他之前確實不知道青瓷虎子的事兒,還以為傳聞是真的。那掌櫃的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買下來青瓷虎子,沒想到原本也是讓人騙了。念他不知者無罪,本王便放他一馬。”

秘葵:還說不是大傻子?這被人忽悠忽悠就過去了。想來能和這掌櫃的再碰麵,必然是又去被騙了。

一旁執燈的並不是戴庸,而是另一個小內侍,見秦王和這名古怪女子說起話來,還以為他們相熟,便也未曾說些什麼。

荀歧州見她不說話,便繼續問道:“你尚未回答本王的話,你也喜歡瓷器了解瓷器?”

秘葵聽聞這話,臉上便現出幾分笑意,答道:“豈止是了解,可以用熟知來形容。”

荀歧州:“當真?”

秘葵:“騙你作甚?”

荀歧州這時候猛然醒悟過來,為什麼偏偏這麼巧,就在這宮宇裡撞見這獨身一人的女子?

宮中無人接引看顧,又不是後宮之人,怎能隨意行走?

他端詳秘葵,想著這大概是太後娘娘的“陰謀”,特地安排了哪家的閨秀在這裡候著自己,想要來一場“不撞不相識”。

一旁的小內侍彆提多彆扭了,旁的不說,這位不知道從哪兒出來的姑娘,您倒是站起來說話啊!您一直坐在地上不覺得難受嗎?秦王您既然和人家認識,不願意扶一把,總好好提醒一句嘛。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位姑娘,秋日天寒,地上涼,還是站起來說話吧。”

秘葵是初次化成人,平日裡東倒西歪不管成了什麼樣子,哪裡能自己站起來?早已經習慣了,反正等一會兒總有人會把她扶起來。

但荀歧州經這小內侍一提醒,才發現自己覺得的突兀之處在哪兒,正是因為兩個人一高一低的說話。

他清了下嗓子,問道:“姑娘可是站不起來?”

哼,這樣的套路我見過!

秘葵搖了搖頭:“沒有。”說罷,自己麻利兒的站了起來,回道:“隻是忘了站起來罷了。”

荀歧州:竟然不是設計要往我身上靠?

秘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隻同荀歧州說道:“戍衛漠北,戍衛京城辛勞了。”說完就走,毫不留情。

荀歧州看著她的背影:還說不是故意來這裡等我?非要在我麵前提漠北,可不就是提前了解過我了?

“哦,對了。”秘葵走到一半,轉身看向荀歧州,說道:“大黑說你雖然不行,但卻並不影響你是個真漢子。還說多謝你。”

說罷,秘葵轉身離去,隻留下荀歧州一人原地發呆。

荀歧州:大黑?她說的大黑莫非是寧姝給我的那個瓷器?等下!什麼叫做我雖然不行?!

荀歧州朝著秘葵的方向快走了兩步,卻發現她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好似就這般突然的人間蒸發了一般。

“莫非……她就是大黑?”荀歧州腦中閃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大黑,來報恩了?不不不,問題是我對大黑似乎也沒有什麼恩。不對,大黑怎麼知道我不行的?!不!本王沒有不行!”

荀歧州念叨了好幾遍之後,又自顧自的說道:“不對,她一定是提前仔仔細細的調查過本王了。目的就是想要在本王麵前留下個深刻的印象!心思叵測!”

說歸說,太後娘娘卻是頭一回看見荀歧州對這些名門閨秀的畫像這麼有興趣。

他一進宮門,向太後請過安後便直言自己是來看畫像的,太後娘娘喜不自禁。如今在她心頭,倘若寧姝能好好誕下龍子,那就剩荀歧州這麼一樁大事兒了。

旁的不說,秦王總是在軍中,難得回趟京城,之前他總是以軍務為先,說是要給魏家人報仇。可如今仇也報了,京中局勢也穩定下來了,他還是沒討個媳婦。

原本就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倒不似荀翊沒有皇嗣那般壓力,而是旁人都津津樂道要拿他講故事。尤其是前不久還聽聞他去尋什麼治療“不行”的法子,可是傳遍了京城。

堂堂秦王,怎麼能因為這種事兒傷了顏麵?

太後連忙讓袁嬤嬤將那些女子畫像拿來給荀歧州看,一邊說道:“這些姑娘都是哀家仔細挑選過的,無論秉性、身世、模樣都是一頂一的好。”

太後就看著荀歧州將那些畫像反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好些遍,眉頭卻越蹙越深。

“秦王可是未曾看到滿意的?”太後問道。

荀歧州並不是在看人家姓甚名誰家住京城哪個街巷爹爹祖父是做什麼官兒的,而是在看這些畫中有沒有方才那個青衣女子。

隻是顛來倒去看過,竟然沒有?

難道方才當真不是為了引起自己注意才撞上來的?

再想想那額頭上的青色花鈿,還有獨自在這宮中行走的架勢,難不成當真是……大黑化成的?

荀歧州腦海裡冒出個可怕的想法。

當日寧姝將大黑給自己的時候,說的是他未曾去過漠北,想要去看看行軍打仗。

自己照做了。

莫不是這就算是所謂大黑說的“多謝”?莫不是大黑打算化成人形以身相許?不能啊!就算是大黑變成人了,那也應當是和自己一樣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麼能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

荀歧州一直到離開太後娘娘那處時都是渾渾噩噩的,太後娘娘的囑托他似乎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走了不遠,又問一旁的小內侍:“方才那姑娘,你在宮中可曾見過?”

小內侍搖了搖頭:“奴才還以為那位姑娘是前來尋秦王的。”說罷,他麵有驚慌:“遭了,莫不是那姑娘秦王也不識得?!”

荀歧州雙目放空:完了,自己好像被一個雞腿罐給看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