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黛玉突然道:“父親改日帶個話給太子殿下,叫殿下加強防範,彆被人尋了間隙。”

林如海一愣,閨女的思維向來跳脫,也不知道怎麼從為搶奪興建水師的起手,鍛煉兵士抗暈能力突然就轉到了太子的警惕性。林如海問:“玉兒又想到了什麼?”

黛玉道:“也沒什麼。隻是小王爺這次的動作略大了些,咱們能瞧出機竅,敬舅父能瞧出來,其他人自然也瞧得出來。咱們爭奪興建水師的兵權,為的是不讓水師兵權再度落入承恩公府手中,而長康宮瞧出來之後,首要考慮的是如何繼續得到承恩公府的支持。

於承恩公府而言,太子登基或是九皇子問鼎,沒有分彆。但是太子或九皇子折損了任意一個,承恩公府隻能鼎力支持剩下的一個。不然,三年前,長康宮不會在二皇子一係還風光的時候就先對東宮動手。

彼時二皇子勢大,按常理,太子殿下和九皇子應當守望相助才是。那時候,東宮對長康宮防備極低,於長康宮而言,更容易得手。”其實前世,長康宮在三年前確實一擊得手,收攏承恩公府的全部勢力。因為有兵權在手,逼宮成功。

林如海點頭道:“玉兒此言有理,為父會跟太子殿下說。”

正如黛玉所料,京營整肅軍紀這個事兒,剛開始還被各路勢力誤認為是賈敬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小鐘妃和九皇子的智商真的不差,就是二皇子府上也有極聰明有見識的謀士。所以琢磨一段時間,長康宮和二皇子也隱約猜到了這個事。

二皇子雖然很是鬱悶,但是自從三年前甄家案發,就一蹶不振了。手上殘餘勢力要爭大位肯定是不夠的,若是太子順利登基,甚至要自保都不足;那二皇子沒得選擇,隻能暗暗投靠九皇子,爭取搏個從龍之功。

至於九皇子麼,其實從三年前鐵網山構陷太子被發現起,也已經沒了退路。奪嫡這條道路上,開弓沒有回頭箭。

小鐘妃和九皇子商議此事的時候,先是感歎了一回東宮的計劃周密,後又有些惱怒,道:“皇兒你看出來了嗎?從戶部改那個勞什子記賬方式開始,後麵的一連串計劃,仿佛都在林如海的計劃之內。”

雖然林如海回京之後,九皇子處處受製,但是依然得承認九皇子是個智商很夠用的人。就算在相互角逐的時候,處處被林家父女搶先,但是九皇子至少是明白自己怎麼輸的。好比和頂尖高手對弈,能看懂自己是怎麼輸的,那也是極高的水平了。

九皇子狠狠的拍了一下黃花梨木的桌子,道:“林如海借著改革賬本,清了積欠討得父皇歡心;又借王氏打到王子騰,拿到京營的兵權;再提出海貿專營,斷了咱們借海貿增強實力的可能;現在劍指保護海上商路的水師。而且,操練水師的軍費也早就有了,就是清積欠和查抄甄家、王家所得,練多大一支水師練不出來。細細算來,自從林如海在江南鬥倒甄應嘉以來,後邊東宮得利,可說是空手套白狼。”這就是一個閉環,每一個環節穩步推進,相互支撐,能夠完成林如海的所有計劃。

小鐘妃點了點頭,道:“那皇兒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九皇子沉吟道:“若是要興建水師,到底還是招募南人兵士為佳,賈敬雖有遠見,如今操練的以北地兵士為主,彼時朝堂上必有一番爭奪,水師未必便會落入賈敬之手。孩兒現在更擔心的是人心思變,原本咱們以為牢不可破的盟友,會漸漸倒戈。”

自從保齡侯府與林家通信後,長康宮的計劃‘泄露’開始,小鐘妃母子就有承恩公府倒戈怕偏向東宮的危機意識。但是人心這個東西,也是最難把握的,況且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承恩公府也好,保齡侯府也好,當他們覺得東宮勝算更大的時候,偏向東宮乃是人之常情;除非九皇子證明自己比東宮更強大,不然這種事也沒辦法阻止。

小鐘妃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歎道:“皇兒可知道三年前,為何本宮明明知道二皇子如日中天,卻先向東宮動手。”

小鐘妃說的三年前,自然是鐵網山圍獵那場事。本來,那次的計劃也是天|衣無縫的,誰知怎麼遠在揚州的林家突然傳出林佑落水的事,又查到和賈敏的親信有關。林家發生的事給了東宮提示,東宮也開始徹查慣用的親信。

那次之後,長康宮埋在東宮的細作被莫名其妙的挖了出來,東宮避過鐵網山一場算計,然後才開始順風順水。

九皇子沉吟了下,猛然反應過來,感激道:“兒臣謝過母妃替兒臣深謀遠慮。”

小鐘妃道:“皇兒如此上進,強過你幾個皇兄不知凡幾,本宮做什麼都是值得的。”略頓一下,小鐘妃道:“本宮自然知道隻要太子還活著,本宮就不能替你收服承恩公府的所有勢力。所以,本宮三年前策劃除掉太子。於承恩公府而言,沒了太子,便隻能全心全意的輔佐我們母子。”

這些也都是九皇子猜到了的,但是聽小鐘妃親口說,這還是頭一回。九皇子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捏緊雙全,道:“兒臣不會讓母妃失望的。”

小鐘妃笑道:“我做下的事,任何一件暴露了,都是萬死不辭。皇兒,我們母子已經沒有退路了。”

聽到‘沒有退路’四字,九皇子的神色漸漸堅定起來,還帶了幾分狠厲,道:“母妃放心。”至於放心什麼,卻沒有再說,也無需再說。

母子兩個沉吟會子,小鐘妃突然道:“太子就和當年的長姐一樣,不過占了個嫡長。長姐處處不如我,太子也處處不如你,就算為了天下百姓,這江山也該交給你。倒是東宮那個七郎,竟是個邪門的。怎麼前腳賈敬大練兵士,後腳他就送去了讓兵士抗眩暈的古怪機器。”

九皇子皺眉道:“這個,兒臣也起疑過。不過東宮小七迷上木工不似作偽。而且,東宮小七給賈敬送去那兩個古怪大家夥之後,便又迷上了彆的,現在已經去折騰工部了。此事,隻怕是巧合吧?”

小鐘妃凝眉道:“哪有這許多巧合,這個七郎該查一查了,他和林家那個丫頭,還有你妹妹身邊的水瀾,都邪門得緊。”

司徒卓和黛玉皆是長康宮的對立麵,若是對立麵出了後起之秀,對自己母子自然是威脅,但是水瀾現下給自己同胞妹子做伴讀,一早就站在長康宮一邊,能有什麼問題?

九皇子吃驚道:“母妃說水瀾那個丫頭也邪門?難道水瀾竟是東宮安排在長康宮的細作?”因為長康宮曾在東宮安排過細作,九皇子以己度人,怕的便是這個。

小鐘妃嗤笑一聲道:“你高看水瀾那丫頭了,我試探過她好幾回,她的能力不足以勝任細作,若她是細作倒能省了我不少功夫。”

“那母妃的意思是?”

小鐘妃道:“本宮瞧水瀾那丫頭,不似心機了得的樣子,那麼當年她稱病拒了二皇子嫡二子的親事,投到長康宮裡來的行為,為何又顯得如此出色,竟似未卜先知一般?還有,榮國府賈家二房賈政夫妻和離之後,我不過是順手將賈家元春收到長康宮來,瞧瞧日後有無用處,水瀾那丫頭似乎很是不滿。論身份,賈家那丫頭不過是宮女,半點威脅不到水瀾,她不滿什麼?

最奇怪的是,本宮自從發現水瀾這丫頭有幾分邪性,便叫你妹妹身邊的奇蘭姑姑留了意。你也知道,水瀾這個丫頭也是心高氣傲的,上回在承恩公府,林家丫頭被多少豪門貴女挑釁,而且之前林家丫頭可沒露出半點能舌戰群芳的本事,若按水瀾一貫的性子,定是要上前跟著數落幾句的,但是你猜那日水瀾做了什麼?”

小鐘妃似乎也沒指望九皇子回答,略頓一下,繼續道:“奇蘭說,水瀾臉上露出了恐懼,甚至後退了幾步,看起來極怕林丫頭的樣子。而且,那種恐懼,奇蘭跟我形容的是,仿佛見了鬼怪。”

聽到這裡,九皇子也覺得奇怪了。“水瀾平日也不像膽小的樣子,而且青天白日的,哪有什麼鬼怪?母妃這麼一說,我倒想見見那林丫頭了。”

小鐘妃笑道:“林丫頭本宮見過,論相貌自是一等一的,就是年歲還小,也隱隱可見日後崢嶸了。”又頓了一下,小鐘妃含笑瞥了兒子一眼道:“你彆岔開話,還有一件事,那日牡丹宴鬨了一樁之後,賈敏要走,史夫人自然是要留人的。正巧這個時候,東宮小七派了個內侍來解圍。奇蘭說,那時候水瀾的表情也怪異得形容不上來。

你且想想,王孫公子和閨秀們賞花的地方不在一處,怎麼那麼巧又是東宮小七出來壞的事。東宮那個小七,平日看似不務正業的樣子,但是回回一到關鍵時刻,就會看似無意的偏幫林家。而且,怎麼偏偏水瀾見了這兩個人,都反應異常,像是知道此二人秘密似的。”

九皇子沉吟會子,道:“如此說來,水瀾也有些奇怪。母親是否打算試探水瀾一二?”

小鐘妃又嗤笑了一下,道:“水瀾那丫頭心思簡單,略嚇一嚇,直接問就是了。”

沒隔幾日,小鐘妃果然就問出來了。

剛開始水瀾是不想說的,但是她的智慧哪裡比得上小鐘妃,終究是被小鐘妃詐出了真話。再一個,水瀾既是投靠了長康宮,正愁沒辦法讓小鐘妃發現自己的價值,小鐘妃既然自己有所察覺,水瀾也半遮半掩的透露了一些。

當然,重生這種說法太過匪夷所思,水瀾還是有所隱瞞的。隻說三年前,自己在和二皇子的嫡二子議親的時候,是真病了一場,病中日夜做夢,夢裡的場景逼真得和現實一般無二。而且,夢裡的事是連貫的。因為夢裡的事太過匪夷所思,自己受了驚嚇,所以使計斷了和二皇子府的親事。

光是說到這裡,小鐘妃大約已經猜到了,問:“難道你夢到了甄家會在私鹽案中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