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張了張口, 一時竟不知該問哪一句。
夏教授不明實情, 見這邊沒有聲音,便繼續往下說。
他非常高興,雖然熬了幾天很疲憊, 但聲音裡滿是遮不住的興奮:“他們還把輪回的概念放了進去,認為千千萬萬個‘你’, 就有千千萬萬場輪回,因此每一個‘你’都不同。在這裡是帝王,在彆處可能就是乞丐,或是好人或是惡人, 或是天才或是癡兒, 或是老者或是孩童,甚至生而非人, 是一草一木, 飛鳥遊魚, 聽聽, 多浪漫啊。”
周黎木著臉,完全不知道哪裡浪漫了。
他察覺周路文要看過來,便收斂表情,示意對方先進教學樓,然後走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下。
夏教授在這過程中說道:“而這塊玉的作用, 就是把你送到‘為人’的其中一個世界,讓你過一過你另一種人生。”
周黎深吸一口氣,鎮定地問道:“如果我過去了, 新世界的那個‘我’會去哪兒?難道死了?”
“這就更有意思了,”夏教授笑道,“這塊玉取名為重蓮,有重獲新生的意思。他們認為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世界會發生一次橫跳,被選中的那個‘你’即將踏上死亡,所以那個‘你’為‘重’,被賦予又一個人身,而這個‘你’為‘蓮’,蓮花臟處而生,表示‘你’過去時雖然情況不妙,但終會開花結果。”
周黎默默反應一下:“意思是那個‘我’會跳到彆處?”
“應該是,想想看,千萬個‘你’當中肯定還有剛好死亡或即將誕生的‘你’,”夏教授說著有些遺憾,“但這隻是我的猜測,因為這本書就記載到這裡,不知道後麵有沒有詳細的解釋。”
周黎頓時覺得一口氣卡在胸口,差點被噎個半死。
他緩了幾秒,這才道:“那假如我握著玉到了另一個世界,玉也會過去嗎?”
夏教授道:“當然不能,玉會留在屍體上,等人徹底咽氣就能收回了。”
所以他墳頭上的那塊玉是哪來的?而且他死後也沒握著玉啊。
還有這不應該是世界嗎?劇情人物也都對得上。再有他還昏迷了三天,夢見以前那塊玉了,這又是怎麼回事?他不信這兩塊玉沒聯係。
周黎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又道:“他們有沒有什麼陣法,把玉也送走?”
夏教授道:“暫時沒看見,可能另一本書上有吧。”
他停頓一下,補充道,“這隻是天桑族關於人死後的一些觀點和猜想,你可千萬彆當真,跑去找你朋友要那塊玉,然後玩個什麼自殺穿越。”
周黎順勢問道:“萬一我真的去了,到了另一個世界裡,新世界恰好也有這種玉,那我能利用它再回來嗎?”
夏教授哭笑不得,覺得這少年很有想法,耐心給他整理其中的邏輯點:“想什麼呢,你得‘死後’才能去另外的世界,哪怕那個世界有玉,根據玉的設定,你再死一次也是會把你送到彆的世界裡,怎麼可能回得來?”
周黎大腦空白,有點無法思考,下意識給了一個字:“……哦。”
夏教授道:“懂了吧,彆亂試。沒聽過一句話嗎,封建迷信都是毒瘤,不能信。”
遭“毒瘤”迫害的當事人握著手機,沉默以對。
夏教授道:“喂?聽見沒有?”
周黎老實道:“聽見了。”
夏教授“嗯”了聲,靜默兩秒,語氣帶了幾分鄭重:“有個事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下,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能不能把這本書拍下來拿回去用作研究?”
周黎道:“能,拍吧。”
夏教授詫異:“你不用先問問你朋友或他家人的意思?”
周黎道:“我問過,沒事。”
他送書的途中就問過季少宴如果對方偷偷複製一份怎麼辦,季少宴直接給了一句沒關係,因為這書隻是他爺爺鬥氣買的,放著也是放著,家裡根本沒人在意。
夏教授頓時激動。
天桑族的相關資料一直以來都太少了,這是第一本有詳細記載的古書。他深深地覺得這次沒白來青連市,急忙道謝,再三叮囑周黎彆當真,這才掛斷。
周黎站在樹下,一臉茫然。
這種感覺和他當時被查出患病差不多。
上次是他本以為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做好了人生規劃,對未來充滿希望,卻猛地被通知時日無多,那些都是無用功。而這次是以為自己活不久,什麼都不敢規劃,隨時做好了滾回去墳頭蹦迪的準備,卻猛地被通知診斷錯誤,他能好好地活著了。
此刻距離下午上課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季少宴從咖啡廳裡出來,不緊不慢回到教學樓,抬頭便對上這幅畫麵,心裡一跳,立刻扔下梁景修和顏雲暉,到了周黎的身邊。
相識至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周黎這麼魂不守舍的,問道:“怎麼了?”
周黎茫然地看著他,沒有吭聲。
季少宴頓時眯眼,試探地喊道:“周黎?”
周黎“嗯”了聲,漸漸回神,往身後的樹上一靠,揮了揮手:“沒事,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季少宴打量一下,發現他沒換人格,提起的一顆心微微放下一點,沒敢走得太遠,便和他隔著一棵樹,安靜地等著他。
周黎靜了大概五分鐘,掃見不遠處的季少宴,便推著他的輪椅往前走,初秋的風迎麵吹來,夾雜了一絲極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