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野長得雖然高,但是不算太重,他搖頭示意無事,然後以牆借力,自己站了起來,錢包卻從兜裡掉了出來。
錢包柔順的觸感,就算她這樣不太了解的,都能判斷出這個錢包必然價值不菲。
一張照片從中滑落,沈瑜年彎腰撿起,專注地凝視著照片上的兩人:照片裡的男子是秦暮野,靜立在沙灘,垂頭含笑,注視著正在海岸邊拾貝殼的女孩。
而女孩正是趙栩,蹲在原地,手捧貝殼,淡然的眼神裡,難得流露出光澤。
仿佛手中不是再尋常不過的物件,而是貴若千金的珍寶。
“這是你……我們一起去海邊照的?”沈瑜年問道。
她突然想起,趙栩那裡也有一張和秦暮野的合照,手裡好像同樣拿著貝殼。
秦暮野明知對方“失憶”,可真聽到她說不記得了,失落還是從眼底劃過。
“那天,是你離開桐花縣的第八年的紀念日,所以我們去了海邊。”
沈瑜年不免疑惑,為什麼離家還要有個紀念日?
她不認為趙栩會喜歡老家,那麼就隻剩下……
似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她翻過照片,上麵果然寫著和趙栩那張同樣的文字:
[這就是海。]
“所以……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幾個月前的她,下意識把這句話與電影台詞掛鉤,從而推理出趙栩和秦暮野以師生身份相戀。
沈瑜年還為自己無與倫比的聰慧,沾沾自喜了好一陣,畢竟這麼深層的意思都猜到了。
論起聰慧,舍她其誰。
可如今看來……
秦暮野目色沉沉,“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沈瑜年正要回答,對上其人無風無瀾,卻犀利到可以洞穿靈魂的雙眼,思緒震蕩。
總有一種,被看穿身份的無措。
她故作鎮定,把當時的猜測告訴了秦暮野,剛說完,對方就笑出了聲。
秦暮野那張不苟言笑的臉,透出略微尷尬的笑容,“你想象力……挺豐富的。”
“字麵意思,僅此而已。”
沈瑜年穿過照片裡的紛擾,望著趙栩手中貝殼,往事如風,卷起記憶深處的碎片,將種種端倪串聯。
私家車上的貝殼,照片裡的貝殼,孫浩然家裡的貝殼掛飾……
秦暮野見她還是不明白,出言提醒:“趙栩的家在哪兒?”
“桐花縣……”沈瑜年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四麵環山,多方閉鎖的村落。
靈魂深處仿佛經曆了一場山體滑坡,泥沙傾然而下,將思維故土紮根的枯樹連根拔起,摧毀了她固執的認知。
對啊,有山的地方,怎麼可能看到海啊。
原來,“這就是海”,僅僅是一個長於深山裡的女孩,想要跨越萬重山、睜眼看世界的樸素願望。
僅此而已。
秦暮野的視線穿過回廊,抵達了那片海,目色倒映著碧空,透出清澈的光。
“她曾告訴我,11歲生日那天,是她人生第一次見到海。”
見過海的人,哪裡還願意回到的深山?
渡過遼闊的海,雲遊無垠的天,她的人生在那一刻仿佛不再設限,真正迎來了海闊天空。
“你啊,真是不關心她。”
秦暮野輕輕搖頭,用最稀鬆平常的語氣,給了沈瑜年接二連三的重擊。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其人淡漠的臉,久久回不過神來,有一刹那,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和精通人性的AI說話。
“我突然有點餓,先走了哈。”沈瑜年不管對方死活,驟然鬆開了手,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咣當一下,秦暮野再次失去了支撐,又摔倒了。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因為吃痛而有了起伏。
彼時,沈瑜年雖然小小慚愧了一下,但萌生了一個陰暗的想法:
多摔幾下,讓你這個AI原形畢露。
“對了。”她忽然想起有求於人,蹲在男子麵前,斂起笑容,肅然道:“我有件事,想要你配合一下。”
秦暮野的教養極好,喜怒不形於色,但也忍不住想:
你摔了我兩次,還想讓我幫忙?
怕他記仇,沈瑜年又補充:“就當是為了趙栩。”
提到這個名字,秦暮野神思恍惚,眉梢鬆弛,淺聲應下:
“說吧。”
……
沈白曜收到了爸爸的消息後,已讀不回,心裡卻記掛著外婆,串通小姨偷偷請假跑到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