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黑暗,終將徹底吞噬白晝。
“看著我……您看著我……”邵渝牽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落滿淚水的臉頰,又稍微捏了兩下,意圖召回她的神思。
同樣是妄圖複燃,將媳的火。
掌心交握的縫隙,淚水填滿了人世的空白。
因為她要踏著那片荒蕪,再度離去。
這時,沈瑜年無光的視線,陡然明亮起來,將夜色四合前的晚霞,天邊的最後一方白塔,收入眼底。
那是靈魂的主人,想要貪婪地,再見一眼人間的光芒。
“再見……”
其實沈瑜年沒有什麼特彆想說的,和人世道個彆也就夠了。
曆經這次重返人間的旅程,得知惦念的人們一切都好,她很開心。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還好,她天縱英明,沒告訴白曜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然,孩子又一次知道媽媽離開了,該多傷心啊。
留下這句話,她了無遺憾,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墨汁打濕了混沌的天空,由淺入深,以極快的速度將雲端浸染,昭示著黑夜的降臨。
今夜多雲,不見繁星。
像極了無邊的穹頂驟然扣下,遮天蔽月,將最後的星點與人世的燈火,永遠隔絕。
離去的人啊,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醒醒,你醒醒……”
邵渝麵如死灰,嘴裡念念有詞,久久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哪怕懷著最後一絲希冀,也要將她找回來。
離逝的晚風穿城而過,不似天氣陰沉,反而多了幾分輕快。
恍惚間,他用淚水模糊的視線,投向街角被風撩動的梧桐葉,風撲向枝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無邊的寂寥中,交織著路人的低語,奏出了一曲鮮明且雀躍的交響曲。
清風自來,吹散了黑夜濃重的壓抑感,如此來去自如,大抵是她來過又離開的最好證明。
邵渝忘記了流淚,把手覆上她的側臉,無比溫柔地摩挲著,像是在看這世間最珍貴的存在,一刻也不舍得撒手。
這一刻,他在心裡默默祈禱:
隻要她能回來,他情願一輩子也不見她。
彼時天地寧靜,不見歸遠。天邊冷月如鉤,刺出冷情的光,揭開最後留存於夢境的謊言,更足以做那割傷回憶的利刃。
這座城市的闌珊被儘數抹去,天地間空留兩人,邵渝就這樣靜靜望著最喜歡的人,企圖在那張臉上看到波瀾,哪怕隻有一點點……
可是那人神色之安詳,就好像她從沒來過。
彈指間,溫涼參半的風宛如一隻手,捧起少年的臉,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痕。
似乎是她在說:
好孩子,不必為我的離去而傷懷。
……
得知媽媽暈倒的消息後,沈白曜心急如焚,不知道是怎樣跑進醫院的。
自九天倒灌的寒氣,混入夏天的熱燥,讓她忽覺冷得可怕。
一路上跌跌撞撞,醫院大廳裡人又多,她不知撞過幾個人的臂膀,卻如同忘記了疼痛,失去直覺般,隻向遠方。
那一瞬,周遭的喧鬨恍若無物,沈白曜竭力奔跑在自己的世界裡,全力以赴奔向那份遲來的愛。
沈白曜邊跑邊流眼淚,卻顧不上那許多,隨意用胳膊抹著眼淚,更聽不到身後爸爸的呼喊,一門心思衝向即將關門的電梯。
電梯近乎滿員,若換作平時,她會等下一班。
可是時不我待,沈白曜沒有任何猶豫,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搶在電梯關門的前一秒,順著門縫擠了進去。
每離病房越近,她的心就越下沉一分。
靈魂的版圖上,突然少了一塊與血脈相連的永恒,那個堵不上的創口緩緩滲出思念,延綿不絕。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自媽媽離開後,十數年如一日。
那種痛楚與不安,如影隨形。
沈白曜曾看過一句話:
“神不能無處不在,所以創造了媽媽。”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生死是注定無法逆轉的規則,而這條法則,要強行帶走她的神明。
行至房門前,懷著惴惴不安的心緒,沈白曜深呼一口氣,打開了門。
“白曜?”
病床上的趙栩,注意到了門口滿臉驚恐的沈白曜,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隻得微笑著衝她揮揮手。
自進門那一刻起,房間裡的消毒水味,依舊難掩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