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年眺望遠方,透過山嶺濃重的白紗,直視藏於高山的太陽。
他們的罪惡,是否如同太陽身後的月亮,正麵溫和如水,包羅萬象。
背麵千瘡百孔,潰爛入裡。
沈瑜年嘴角在笑,眼角的淚卻不受控製地流下,她的心口為痛苦纏繞,一下一下,撫摸著自己的臉……應該說是趙栩的臉。
她想問:
趙栩啊趙栩,這麼苦的生活,你是怎麼扛過來的?
這具身體的主人,並非與生俱來的溫室花朵,而是燒不儘的野草,可以被吹散,但絕不能枯萎。
她窮儘所有,隻想和命運賭一堵。
由於過早感受到人性的醜惡,趙栩從小對身邊人懷有極大的警惕性,早慧的她一眼便能望穿人世,從此學會了明哲保身。
她期待,媽媽有一天能帶她走。
趙栩知道,隻有拚儘全力走出圍欄,生活才有可能眷顧她。
因為隻有離開這個惡意叢生的山嶺,她才配擁有重獲新生的權利。
要麼離開,要麼……還是離開。
後來,媽媽終於來接她了,趙栩望不儘頭的苦日子,在小學畢業那年,結束了。
陰影仿佛河中的鵝卵石,無法隨著歲月順流而下,而是永遠留在原地,常伴命運,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痛苦的過往。
甚至偶爾會逆流而上,入夢打擾。
沈瑜年從傷感中抽離出來,勉強擠出笑容,“謝謝你……和默默,那年救了我。”
她能看出,麵前的男生雖然舉止粗俗,受教育程度不高,但心地應當是善良的。
“對了,你說的默默,她去哪兒了?”
趙普:“她?兩個月前嫁到隔壁市了,具體是哪裡我也不清楚,聯係不上她。”
傷口緊縮之處,因為他的一句話,再度傷而見血。
沈瑜年不敢去想,如果趙栩留下,肯定會是第二個“默默”,難逃早早嫁人的命運,渾渾噩噩度過一生。
“所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趙普絞著手指,灰撲撲的臉上,顯出期待之色。
沈瑜年斬釘截鐵:“不考慮。”
這邊剛拒絕完,男生黯然離場,接著她一轉頭,發現不遠處的趙盼怡正背著簍子,風塵仆仆地往家裡走。
“小姨!”沈瑜年衝她招招手。
趙盼怡麵頰覆上一層薄汗,臉色紅潤,咧嘴一笑之際,眼神明亮,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沈瑜年看向對方後背的簍子,知道她是上山采蘑菇了,問:“咱們中午吃蘑菇嗎?”
趙盼怡搖搖頭,“這是給孩子們當午飯吃的。”她唯恐姑娘理解不了孩子從何來,解釋道:“這不是孩子們放寒假了嗎,家裡也沒有人看顧,就統一在小學上托管。”
“那……我能跟著去看看嗎?”沈瑜年其實有些好奇,大山深處的學校,應該是怎樣的。
再者,她再呆在這裡,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奇怪的人來同她翻舊賬,眼不見心不煩。
……
到了學校門口,沈瑜年四下環望,學校比她想象中的好上不少:
與她在電視裡看到的破敗磚瓦房不同,這裡一座座小高樓拔地而起,淡黃淡綠的乳膠漆粉刷過後,仿佛教育之土蓬勃而生的花朵,象征著希望的曙光。
一圈400米的紅綠操場,小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緩緩流淌,無憂無慮,奏出悅耳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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