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笑得更開心了:“當然不會,那個蠢貨還以為我是真心誠意幫他們的呢。”
“我感覺不到你的信息素。”顏尋歪了歪頭,“為什麼?”
大概是和王女獨處在一個室內,搖光的心情很好,他豎起一根手指在臉側輕輕晃了晃,笑容堪稱甜膩。
“這不是我的本體,殿下。除了擬態以外,一等蟲族能夠做到的還有很多,比起你身邊那個廢物二等蟲族要厲害的多哦。”
顏尋:“是嗎,比起你,我更喜歡季星源一點。”
因為這一句話,搖光的表情驟然陰沉。
雖然沒有信息素,但他的情緒能夠透過眼睛傳遞,每當不高興的時候,他那雙紫色的眼眸就會表露出明顯的攻擊性。
一種想要撕碎一切的狠厲。
“我不會阻止你對星艦上任何一個人下手,但是不要動我的季星源。”
顏尋將酒杯傾倒,黑色的液體在流動的過程中漂浮在空中。
吧台旁一片安靜,顏尋的信息素回收,她確定對方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殺了她。
她的信息素非常強勢。
“哈哈…哈哈哈!”搖光捂住臉,他的肩膀都在顫抖,“你不記得我,卻袒護那個卑賤的家夥?!”
顏尋溫聲道:“這是王女的命令,”
搖光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小瘋子把自己的頭發揉的亂七八糟,視線在顏尋的脖頸上流連,最後咬住自己的食指指節。
“下次,”他說,紫色的眼睛很亮,“我會在你說之前殺了他的。”
顏尋緩慢眨了下眼睛:“是嗎?”
她看了眼時鐘,不出意料,搖光的幻境已經展開,顏尋不知道誰被卷了進去。
搖光湊到她的麵前:“殿下,你在好奇我的幻境嗎?”
將人卷入最重要的回憶中,讓最重要的那個人在幻境中殺死回憶的主人。
搖光:“殿下,你一定想體驗一下吧?”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顏尋驟然感覺到了危險,她想要從位置上離開,但紫色的旋渦已經在她的背後展開。
高腳椅下方的螺絲似乎有些鬆動,與此同時,搖光的手在顏尋的肩膀上輕輕一推。
顏尋看見他啟唇:“希望殿下出來的時候,還能完整地見到那個劣等的家夥。”
顏尋皺了下眉。
在被紫色旋渦吞噬前,玫瑰味的信息素將搖光包裹。
少年黑色的瞳孔驟然放大,他猛地捂住了後頸,複眼立刻就取代了人類的眼瞳。
顏尋強行用信息素撞開了搖光的腺體,他會進入短暫的發情期。
雖然不知道本體會不會受到影響,但在這裡的這個,應該是沒有餘力去打擾季星源的了。
顏尋同樣甜蜜:“你也彆想好過。”
*
天空陰沉沉的,大雪像是要將整個大地都吞沒。
跳入屬於幻境中的顏尋覺得有些冷,她搓了搓手環抱住自己,而後開始打量四周。
這裡風雪席卷,周遭的可見度也極低,一些靶子的底端已經被雪給埋起來。
憑借良好的視力,顏尋辨彆出這裡是德維特家族的室外訓練場。
她覺得自己或許是來到了屬於阿維爾的幻境中。
這裡是阿維爾小時候經常來到的地方,德維特古堡中的所有人都知道。
德維特將軍本來就不常回家,偶爾回家就是領著阿維爾往訓練場紮,堪稱星際時代的虎爸,冷血又冷酷。
顏尋將發散的思緒收回來。
她不由得感慨一聲這個幻境也太真實了,連冰冷這種感覺都全部反饋回來,一等蟲族的數量雖然稀少,但是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也無愧大殺器的稱號。
要是搖光的性格不要那麼奇怪就好了。
每次見麵對方都有點幽怨,顏尋覺得他身上應該是發生過什麼——這就是攻克點了。
風雪稍微小了一些,顏尋看向訓練場的中央。
阿維爾正半跪在雪地裡,小孩子背影還很單薄,冷風一吹,身形偶爾還會有些搖晃。
阿維爾能有現在的成就或許離不開德維特將軍的訓練,但就顏尋本人來講,她並不讚成這種教育方式。
由於隻是回憶,顏尋沒上前。她站在雪地裡靜靜看著,突然想起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阿維爾。
很快,顏尋就看見了牆角站著的自己。
穿著小裙子的紅發小女孩站在牆角猶豫了一會兒,而後踏出了一小步,她在雪地裡跑的跌跌撞撞,期間還不小心摔了一下,在雪裡滾了一圈。
小姑娘好不容易到達阿維爾的身邊,身上已經是一片狼藉。
不過小顏尋非常成熟地沒有哭,反而是有點嫌棄自己手腳不協調的模樣。
畢竟這時候內裡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嘛。
顏尋覺得用這樣的視角看自己還是挺好玩的。
那時候顏尋被德維特將軍帶回家不久,作為私生女,母親又不知所蹤,她早知道了憑借自己的身份不會過得好。
梅格夫人在德維特將軍麵前還勉強保持著虛偽的模樣,對顏尋還算客氣,而阿維爾,他並沒有表現出厭惡,但也從來不會和顏尋交流。
原本應該沒有接觸的。
但顏尋好幾次看著他身上帶著血上餐桌吃飯,大概是阿維爾長得好看,再加上顏尋有那麼一點惻隱之心,她看著他被德維特將軍這麼殘忍的訓練,難免升起了一點同情心。
而眼前這天的舉動就基於這樣的心態。
小顏尋靠近了阿維爾,她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手帕上放著兩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你跪了好久了,”她的手捧著手帕,從包子上汲取一點熱氣,“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隻是小狼崽並不接受她的好意,他扭過頭,一雙紅色的眼眸泛著冷意,語氣也像是淬了冰。
“滾開。”他說。
小顏尋愣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了句“哦”,小姑娘將兩個包子放在旁邊一些的位置,裝模作樣說了聲“帶著走太礙事了”,又步履艱難地離開了訓練場。
後來餓著肚子的顏尋感慨自己當時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畢竟德維特將軍不久之後就離開了這座城堡去討伐暗生物,梅格夫人掌權的狀況下,顏尋的生活水準逐漸變得比仆人都要低,就算是她想要送吃的也沒可能了。
隻不過這個幻境好像會延展出一些顏尋沒有看到的畫麵。
雪下大了一些,顏尋看著中間那個小小的身影動了。
像是小狼崽的阿維爾回頭看了許久顏尋離開的方向,又對著她放下的、包裹的很好的手帕猶豫片刻。
許久,就在顏尋都要以為風雪快將包子埋沒的時候。大概是饑餓壓垮了小狼,他伸手拿起了包著包子的手帕。
哎呀。
顏尋有點驚訝,原來後麵還是吃掉了的啊。
……不過,對於阿維爾來說這是很重要的記憶嗎?
風雪又大了一些。
疑惑的顏尋抹去眼前雪花,就見到眼前的景象消散,麵前世界的主基調變成了暗色,她看見自己較為熟悉的古堡倉庫。
顏尋對這裡熟悉有原因,她曾經就是在這裡看到了阿維爾最為脆弱的一麵。
她原本還以為這裡和上一個回憶一樣,自己都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但她很快發現了不對。
自己的型號好像縮小了一些,身上穿著的衣服也不是在星艦上的那一套,甚至比起上一個幻境中看到的、小顏尋身上的小裙子要更加破舊一些。
顏尋立刻了然,這是要讓她親身參與到這個幻境中。
這個時候的顏尋已經算得上是灰姑娘了。梅格夫人在一開始的試探之後,篤定德威特將軍不會對這個孩子有什麼惻隱之心。
於是她就放手讓自己的孩子還有仆人針對她,收買學校的老師為自己的孩子打掩護,順勢放出各種各樣對顏尋不友好的流言。
這是穿越後顏尋最灰暗的時期,也或許是阿維爾最黑暗的時光。
阿維爾與顏尋不同,在這個年紀就已經上過了兩三次戰場,雖然是長子,但德威特將軍從來就沒有給他過特權。
每每德威特將軍出去遠征都會留一小部分人在古堡裡麵,但是他們收到過德威特將軍的命令,隻留著阿維爾一條命,剩下的不需要插手。
也就是說,如果梅格夫人要對阿維爾痛下殺手,除了在阿維爾快要死的那一刻,剩下的時間裡都得阿維爾自己承受並解決。
況且梅格夫人不會那麼愚蠢,親手將把柄交到這個本來就想和自己離婚的丈夫手上。
她運用的方式是冷暴力。
顏尋經曆過的其實就是阿維爾經曆過的,在某種層麵上來說,他們兩個的相似之處還是有的。
顏尋按照記憶裡的路線,輕巧地在倉庫裡行走,不出意料地就看到了窩在角落裡的少年。
這個時候顏尋十三歲,阿維爾十六歲。
在這個時代十六歲算是一個分水嶺,代表正式成人,阿維爾也已經快到了前往帝**校的時候。
就算是德威特將軍不在,他的教育理念也一直延續,留在古堡裡的這些將領照常對阿維爾進行訓練,他們將他打造成了一把最鋒利的刀。
但是沒有誰是生來的機器。
顏尋隱約記得,這天好像阿維爾的成人生日。
反正都是在幻境裡,去看看也沒什麼關係。顏尋一層一層貨架摸索過去,最後在角落裡看到了穿著黑色製服、幾乎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的阿維爾。
十六歲的阿維爾就已經有了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兩個架子之間的空間對他來說太小,長手長腳顯然無處安放。
他蜷縮在角落裡的樣子有點可憐又有點好笑,阿維爾在那裡一動不動。
顏尋蹲下身,慢慢的挪到了他的身邊。
阿維爾應該早就發現了少女的到來,但他沒有做出反應,顏尋在靠到最近後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你怎麼啦?”她問。
將臉埋在臂彎的少年抬起了頭,顏尋看見了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掛著兩道淚痕。
或許是淚水柔化了他的麵部,讓原本冷硬的像是刀鋒的少年變回人類,顏尋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快了一拍。
顏尋茫然的回憶:那時候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嗎?
他對上了她的視線。
黑暗中那雙濕潤眼眸亮的驚人,像是漂浮在水中的人在竭力之前抓住了一根浮木,他握住了顏尋的手。
他悶悶地、有些委屈地對顏尋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顏尋被抓的有點痛,但還是忍著說道:“嗯,我知道。”
本來阿維爾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生日而產生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的。
但是今天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原本德威特將軍在今天回了一趟k30星球,包括阿維爾在內的很多人都在猜他是為了回來給自己的長子慶祝成人。
但與眾人想象中的不同,他並沒有出現在阿維爾的生日宴上。
阿維爾曾懷揣著微妙的期待站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中,可惜他沒能等來自己的父親。
生日宴很快變成梅格夫人的社交場,再加上她刻意地忽視阿維爾,導致阿維爾明明是壽星卻被硬生生排斥。
顏尋覺得這個時候阿維爾比起未來要坦率,也要可愛的多。
她小聲安慰道:“我沒有準備禮物,但我猜想你或許需要一個擁抱。”顏尋暫時將自己的肩膀借給阿維爾,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語氣溫和:“好啦,沒事了。”
反正是幻境,阿維爾醒來以後也不會知道出現的是真正的顏尋。
顏尋聽著耳畔的呼吸聲,手推了推阿維爾的肩膀,在他乖乖向後撤出一些之後捧住他的臉。
拇指在那張漂亮的臉上輕擦而過,少年的眼淚被比自己小三歲的小姑娘拭去。
顏尋朝著他笑了一下:“我在這裡呢。”
顏尋有些發散的想到,她當時和阿維爾說了什麼呢?
她好像說:“變成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吧。”
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化。
顏尋坐在陌生的房間裡,房間的配置和前幾天住著的、阿維爾對麵的房間一模一樣。
顏尋立刻反應過來這裡是阿維爾的房間。
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房間是在阿維爾回來之後才打掃成這個樣子的。
——阿維爾重要的回憶裡麵怎麼會有這一段?
顏尋立刻低下頭,她看見了自己身上穿著的睡衣。又迅速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有些燙。
這不正是搖光用蠍毒沾了她一下,導致顏尋發燒的夜晚嗎?
顏尋突然的有點心虛。
自己該不會真的在發燒之後做了什麼讓阿維爾無法忘懷的事情吧?
不過讓顏尋一個人思考的時間也沒能持續多久,她很快聽見了腳步聲。
端著水和藥劑過來的阿維爾站在桌側,他彎腰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黑色的短發隨著這個動作微微晃動了一下,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情緒。
太過於真實的幻境引導下,顏尋覺得自己的大腦也暈暈乎乎的:“你……”
阿維爾從桌子的另一邊繞到顏尋的麵前:“是退燒藥,不用擔心。”
他的語氣沉穩,像是一切儘在掌握之中,雪地裡跪著的小狼已經成為了優秀的獵手,他坐到顏尋的身側,柔軟的沙發隨著男人的重量稍稍下陷。
所以那天,是阿維爾給自己喂了藥,然後把她送回了房間?
顏尋仰頭露出一抹笑:“謝謝你。”
阿維爾沒有說話,他拿起桌麵上的水杯,抵到了顏尋的唇邊。
他們的距離稍微有些近了,顏尋想要伸手自己拿住,但阿維爾的手卻往後撤了一段。
顏尋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阿維爾用另一隻手捂住半張臉,隨後發出一聲歎息,將水杯送到了顏尋的手上。
在她喝水的期間,青年突然冷不丁問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顏尋捧著水杯喝了口:“嗯?”
他將顏尋手中的杯子抽出來,動作鎮定又緩慢地放到桌麵上。
隨後,阿維爾向著顏尋的方向壓下來。
沙發的角落空間被一點點地壓榨,顏尋鎖到了沙發的一角,身著製服的阿維爾單膝壓在了沙發上,將顏尋最後的退路完全堵死。
“我本來想說……我很喜歡這個幻境。”
阿維爾似乎認定了眼前的顏尋隻是自己的記憶而非真實,而他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
對他而言,重要的東西少的可憐。
顏尋的手抵在她的胸膛上,但她輕微的推搡動作對於阿維爾來說無異於蜉蝣撼樹。顏尋甚至能夠感覺到手心的製服底下,那顆心臟像是要跳出胸膛。
阿維爾之前的行為在這一刻好像都有了解釋。
他動作輕柔地貼近顏尋,鼻尖抵著鼻尖,呼吸交錯之間,手掌卻強勢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裡。
“但我現在知道了。”
“……是因為我愛你。”
大概是現實裡的忍耐太過煎熬,在自我意識虛構的幻境裡,阿維爾毫不避諱地透露出了自己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