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這可是要去直麵自己的恐懼——不過或許麵對了恐懼以後就是突破呢？成年人總要更勇敢一些嘛。
終端此時傳來了破軍的通訊，顏尋沒有猶豫立刻就接通，屏幕那頭的少年穿著黑色的背心，勾勒出身體的各種肌肉線條，他身上有些汗意，對著顏尋露出一個爽朗健氣的燦爛笑容。
“小尋，”他語氣爽朗地說，“現在進入神經網看看謝思源那邊，我為你準備了一點點驚喜。”
顏尋歪了歪頭，她並未感到懷疑，循著神經網找到了安插在謝思源身邊的二等蟲族，隨後切換了自己的視野。
她看見了謝思源那邊的狀況，從二等蟲族的視角中可以看見，那座華美的彆墅在烈火中燃燒著，從彆墅中有傭人逃出，機器人正在努力地撲火，很快有救援的飛行器趕來向下灑水。
在二等蟲族的視野中，烈焰中有個身影從火光中躍出，他不知為何感覺到了注視，看向了這邊正好和顏尋的視角對上了目光。
下一秒，二等蟲族的視野就消失了。
顏尋皺了皺眉，站在旁邊的瑞格斯輕輕地扯了扯顏尋的衣角，信息素中略有些擔憂。
是簡成洲。
終端上的破軍看著顏尋睜開眼睛笑道：“是他，我把他引到彆的地方去了。”
破軍在什麼時候想到的要引開簡成洲？
他一副求誇獎的模樣，豐富的麵部表情和顏尋身邊的瑞格斯產生了鮮明的對比，顏尋說等他回來之後會獎勵，在少年亮起來的目光中掛斷了通訊。
她扣著手腕上的終端轉動著。
簡成洲沒有死，不知道簡椿來如何，顏尋驟然覺得身上的壓迫感重了許多……也是時候加快進度讓謝景竹登上最上麵的那個位置了。
帝國軍校學園祭開始的時間在晚上，三殿下的人裝模作樣地將顏尋帶走，伊莎貝爾有些可惜沒有辦法和顏尋一起逛逛，但知道她有自己另外的小圈子沒有多說什麼。
而顏尋換上了夜行服，她和倫納德一起在陰暗的巷道內和洛川彙合。
青年並沒有因為對地下城的恐懼而放他們鴿子，他深深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而後又很快斂眸轉身向著[門]走去。
今天的排場和之前不太相同，地下城前一段時間才進行整頓、不接受陸地上的垃圾，門口的四個大漢看到來人支起身子，鬼麵掛在臉上，在機械認證通行證後讓他們進去。
洛川用的說辭是，他代表著AIC公司來對地下城的機器人進行測評，之後會送來改良的大批機器。
地麵上是黑夜的時間，地下城也是如此，不過隻是紅光稍微暗一些，看不出什麼區彆。
顏尋看著麵前的一排機器人，卻發現後方有個機器人馬不停蹄地穿過。顏尋和倫納德對視一眼，兩人抬步向著那個機器人的方向走去。
在攔下機器人之後，顏尋看見了和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人。
高雨的麻花辮已經有些臟亂，她的身上都是傷口，有些還已經潰爛。沒想到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地下城就已經將她折磨到這個程度。
高雨被機器人像是垃圾一樣拎在手上，顏尋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的胸膛還在起伏——隻是奄奄一息，並不是要死了。
倫納德察覺了她的目光，他溫聲問：“小尋，你打算去救她嗎？”
顏尋說：“先跟上去看看。”
顏尋心想：要是不是什麼很難辦的事情，能救就救一下，畢竟在上次進入地下城的時候，高雨之前幫過她一次。
跟上來的洛川麵色平靜並沒有說話，就算是已經在人類的地麵上生活了十幾年，洛川的一些觀念也並未發生變化。
在他看來這就是地下城的生存法則，失敗者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隻是洛川有些不明白顏尋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會產生這樣的憐憫之心。
這些機器人在倫納德的控製下，不會對三人的動作做出任何反應，上方那扇大門關閉之後，這裡就暫時沒有了能夠控製他們的存在。
“我們隻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洛川落後他們兩步，他說道，“這已經是謝淵可以容忍的最長的數據采集時間。”
顏尋應了一聲，他們很快就跟上那行走的機器人，看著他一路來到了顏尋之前藏匿過的洞穴。
她再次聽見了那種，像是心臟在跳動著的聲音。
顏尋跟隨著機器人不斷地向內行走，倫納德提醒顏尋注意腳下，而洛川則是有些詫異——他曾經把這裡當做自己的駐地停留過一段時間，但是並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彎曲回環的路徑。
“像是螞蟻的洞穴，”倫納德說，“如果瑞格斯沒有連接進入你的神經網，他會很擅長在這裡麵尋找出路。”
他在顏尋耳邊壓低了聲音那麼說著，顏尋覺得耳朵有些癢意，就偏了偏頭避開了一些。
倫納德頓了頓，他勾唇露出一個略有些無奈的笑容。
機器人很快就帶著高雨走到了一扇石頭門前，門上麵繪製著顏尋看不懂、但覺得有些親切的圖案，在接近門扉的時候，那種心臟鼓動的聲音更加強烈。
與顏尋不同。
洛川好像有些暈眩，青年抬手按壓太陽穴麵上的神色有些勉強，倫納德瞥了他一眼，抬手替顏尋推開了石門。
在那扇沉重的大門向外推開之後，一個巨大的洞窟展現在三人的麵前。盤旋著的階梯連接著旁邊的石壁，路途陡峭，站在上方可以看見下方黑色的…湖泊。
說是湖泊也不準確，那巨大的黑湖像是活著的生命體，那些黑色的生物像是想要將什麼拉入它們之中一樣向著上方伸出手，那些手不斷地舞動著。
而在前方的那個機器人做出了擺臂的動作，像是要將手中的高雨扔進那黑湖中。
顏尋斂眸：“倫納德，阻止他。”
倫納德在指令下達的那一刻當即照做。
王女向外走了一步，她垂眸遠遠看向那些因為沒有得到貢品而躁動起來的手和臉：“這是什麼東西？”
洛川臉色有些難看地移開目光，他一言不發，一手扶著岩壁臉色蒼白，看起來馬上就要吐出來。
倫納德伸手扶住了顏尋的肩膀，他說：“如果覺得難受還是不要繼續看下去，可能會對你的神經造成汙染。”男人頓了頓，深紅的目光落在那些生物上，“這些都是暗生物。”
顏尋想到了什麼，她並未有很大的反應。
“我之前在K31星球的時候碰上了暗生物，之前謝景竹就說是有人在研究…帝星誰這麼大膽？”
人類和暗生物一直都是水火不相容的關係。
“這裡的項目，全部都是經由帝君允許的。”洛川捂住嘴忍住了乾嘔的衝動，青年的聲線有些不穩，“原來那些死屍……都用在這種地方了。”
也可以說，帝君、帝星上層的一部分人都知道這裡在做著什麼糟糕的危險研究，隻不過沒有人提出反對。
畢竟，在已經擁有這麼大的權利的條件下，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了這件事情和帝君鬨翻——再說要是成功了，誰不願意永葆青春呢？
顏尋頓了頓：“那還真是一群糟糕的家夥。”
顏尋重新將視線放到了那些暗生物的身上，她在注視著這詭異的混合物的時候，似乎聽見了更大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噗通。
好像在那黑湖中真的孕育著什麼生命體，一顆心臟逐漸成型。
……但是並不危險，她莫名有這樣的感覺。
倫納德低下頭，他動作放緩的將袖口挽上去：“小尋，你要下去看看？”
顏尋點了點頭。
少女動作輕快地來到了黑湖的旁邊，高雨就擺放在高處，短時間內不會有生命危險，倫納德走在顏尋的外側作為保護。
顏尋來到了黑湖的旁邊，那些詭異的造物感覺到了生命體，躁動著湧上來。洛川有些心驚，他站定在樓梯的最下端。
而顏尋並未停下腳步。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指引著她，她看著那些朝著自己湧來的暗生物，倫納德放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來，隻是他也感覺到了王女身上的變化，一時間沒有動作。
洶湧的浪潮向著岸邊的少女撲來，那雙紅色的眼眸中有光亮轉動，站在邊緣出的少女萬分鎮定，對那巨大的存在沒有絲毫恐懼。
就在最前端的臉湊到顏尋麵前的時候，她用蟲族的語言說。
“跪下。”
仿佛時間都有那麼一瞬間的靜止。
洛川看見，那些黑暗的暗生物像是朝拜一樣，無數的扭曲的臉和四肢堆疊構建成為一個巨大的身體，它…祂在黑湖的中央站立，龐大的身體緩緩跪下來，做了一個叩拜的姿勢。
隨後像是堆疊不穩的積木一樣散開。
前麵的人轉過了身，洛川對上顏尋那雙紅色的眼眸，從中看出了無機質的非人感。
這位紅色長發的少女靜靜地和他對視，紅寶石一般的眼眸中什麼情緒都沒有，好像是在注視著石頭、草木或是什麼並不重要的東西。
在洛川發愣的時候，倫納德從他身邊走過，男人留下了一句話：“不要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
她一直都在隱藏著自己嗎？
這就是顏尋原本的樣貌，就連這些危險的暗生物在那一句“跪下”中要對她俯首稱臣。
“殿下。”倫納德說。
她……或者他們究竟是什麼？難道是暗生物嗎？
驟然增多的思緒令洛川的大腦有些混亂，他看見倫納德走到了顏尋的身邊，男人將手輕輕搭在了胸口處，他向著顏尋行了一個最尊貴的禮。
“是。”洛川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