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穿著紅白華服的少女, 奢美的薔薇花紋蜿蜒在她的衣擺,腰間披著潔白如羽翼的輕紗,如眾生擁簇神明一般高不可攀。她逆著光影佇立在塔月的身前, 令塔月看不清她的五官容貌。但隨著少女的話語落下,優雅的光明金紋從她伸出的手指空隙中墜下來,下麵墜著一塊赤金色的光明之印——
這代表著光明教會最高的榮耀, 同樣也象征著顯赫的地位。
授予神明最高的賜福,光明教會的神女。
塔月盯著這個她耗儘了所有努力都不曾得到過的光明之印, 心底的震撼湧上了不甘,還有無法遏製的妒忌——這本來應該是屬於她的位置, 等她突破天級巔峰後, 她就會成為神女。
“這個東西是個人呢,紅月。”
一道令塔月十分熟悉的嗓音在這時響起,曾經, 塔月將這道話語的主人奉若神明。
“神主……”我……
塔月嘶啞的嗓音還未來得及說出更多,一道無形的強大靈力鎖住了她的喉嚨, 令她徹底說不出話來。
“好吵。”少女的嗓音沒有情緒, 卻如山穀間空靈的琴音那般好聽。
塔月睜大了眼睛,落差和無力幾乎要將她淹沒,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你若不喜歡,殺了也無妨。她本來應該為你尋找獵物,但是如今這副模樣回來,應該是狩獵失敗了。”神主的話語在這時響起, 他的嗓音充滿了溫柔,像是對待珍視之物那般有求必應。
就在這時,原先逆著光影的少女從塔月的身前走開, 朝著神殿中的落地窗走去,那些種在窗下的薔薇花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從含苞待放的姿態,為她綻放到了極致。
日光透過水晶窗,曦曦而下,光影勾勒出了少女精致的麵容。
——那是一張塔月至死都不會忘記的臉。
六年前的記憶如洪水決堤,頃刻間將塔月吞沒。
在陷入回憶的那一刻,塔月那雙翡翠綠的眼眸惶恐如凋零的枯葉。
六年前,光明教會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聖女選拔。
因為自幼被養在雲國皇宮之中,塔月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在選拔中優勝的人除了可以繼承聖女之位,還能擁有光明教會特殊的血脈賜福。
不過因為雲國皇室和光明教會的慎重,要求所有具備天賦的適齡少女都要參加選拔。年齡在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
塔月參加選拔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了。
二十五歲的皇室私生女能做什麼?血統不正不能參與聯姻,就連皇室的宴會也不能去。如果不能突破天級,她一輩子就完了。
光明教會是塔月唯一的選擇,而且她決不能輸。
而她競選聖女最大對手,就是那個出身落魄世家的白家大小姐,白薔。
可笑的是,作為天賦優越、呼聲最高的白薔,竟然一點也不想當光明教會的聖女,重新回到那個落魄的世家中才是她理想的選擇。
彆人費勁千辛萬苦都得不到機會,擺在她眼前她竟然不想要。
塔月心底嫉妒極了,但還是假意與白薔交好,儘量不去破壞明麵上的和氣。
然而,因為白薔在神主麵前直言自己並無當選光明教會聖女的意願,塔月才有了一個內定的機會。
“真可惜,那麼優秀的孩子,卻想在這樣的世道做一隻長著翅膀的鳥兒,她想飛出光明之神的懷抱,投入無儘的黑暗中。真是可惜。”
神主的話語落在寂靜的神殿中,帶著好似惆悵的歎息。
“神主,我絕不會像她那樣,我會永遠忠誠。如果她不願意當選,我……”
塔月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白薔不樂意,那麼剩下的人當中,總該要輪到她了。
“是的,你是個不錯的人選。”令塔月欣喜的是,神主也給予了她肯定的回答。
不過,神主的話語並沒有說完,“但是違背了光明之神的意願,總要受到懲罰,就讓她為自己的罪行贖罪吧。”
這話是在指責白薔的不識相。
塔月也是這樣想,心底甚至頗為痛快。故而在神主委派下暗殺白薔的任務後,塔月一口答應下來。
將白薔永遠的留在光明教會之中,折斷她的雙翅,讓她為自己的言行贖罪。從而使天賦極佳的貴族少女,淪為一個連人都稱不上的醜陋之物。
終日被鎖在溫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剝離皮肉,融合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血脈。
如果失敗,就會陷入重來。
很多時候,塔月都已經覺得白薔早就死了。死在了當年聖女最終選拔的時候,她朝著白薔心口刺下去的那一刀。把天才少女的靈力化為自己的補料,然後天才少女就此隕落。
至於那個躺在溫床上不成人形的怪物,就是怪物而已。哪怕神主高興的時候,會溫柔的喊她“紅月”,但這也是因為神主本身是極具悲憫的,他並不會因為怪物而厭惡他人。
塔月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在神主提出要給紅月尋找獵物之時,塔月也費勁了心思。將一個又一個有天賦的修煉者,挖出本源,然後送到那個溫床上的怪物麵前,看著天才隕落,怪物痛苦的嘶鳴,令塔月自己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因為在這些苦苦掙紮的螻蟻之間,作為操控者的她,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