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石驚訝地轉頭問杜小平,“我爸請全劇組吃飯?”
杜小平:“對啊!”
“我怎麼不知道?”
杜小平睜大了眼睛:“你居然不知道?”
陸南石:……什麼情況?
正想著,一輛卡宴開進了劇組。
“南南!”
陸南石:……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由於陸總的大駕光臨,今天收工比以往早一些。住宿酒店的餐飲口碑不是特彆好,陸致令選了一家,包了整個餐廳下來。一樓給劇組工作人員。二樓包廂則是各大主演和主創。
一桌的飯菜也是儘善儘美。陸致宛如一個尋常父親般,站起身一一敬酒,感謝大家對陸南石的照顧。一圈坐下後也沒停,嘴上和人說著話,手裡還給陸南石剝著蝦。
看著自己碗裡滿滿的蝦肉蟹黃,在對比陸致麵前空空的碗,陸南石懵了一會兒,呆呆看著他。陸致以為他還要,皺眉說:“這些夠了。吃太多不好。”
又把他麵前的酒給收了,讓服務員換了一杯——牛奶。
陸南石看著牛奶再次懵逼。他本身也並不是很喜歡喝酒,但交際場合稍微飲點沒問題。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收了是什麼意思?尤其收就收吧,你好歹給換杯飲料啊!在場女士有些也是喝飲料的。比如樂萱。
一杯牛奶是怎麼回事?他真不是幾歲,也不是幾個月還沒斷奶!
陸致卻半點沒覺得哪裡不對,“喝牛奶好。那些可樂雪碧,碳酸飲料,喝了長不高。”
陸南石:……
這是嫌棄他矮嗎?
他好歹也有一米七九了!以南方的平均身高來算,一點都不矮好嗎?何況他才十八歲,還有生長的空間。
陸致好像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一樣,揉了把他的頭,“沒事,爸爸知道你才十八,還能長。這不是給你牛奶嗎!”
陸南石:……
父子倆十三年的空白,有時候真不是什麼好事。比如現在,一會兒把你當青少年,一會兒把你當幾歲兒童,一會兒還可能把你當巨嬰。
對此,陸南石表示,心有點累。
他覺得場上肯定有不少人覺得他還沒斷奶。因為他已經能聽到壓抑地笑聲了。但對上他爸關切的眼神,陸南石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飯後,陸致因喝了點酒,和陸南石一起坐在車後座,是杜小平開的車。
陸南石想了想,握住了陸致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有些涼,還微微顫動著,幅度不大,卻能感覺到。是因為緊張,因為害怕,也是因為心疼。
這一刻,陸南石大概明白了陸致不聲不響趕過來的原因。有些時候,即便他們不說,陸致也猜到了大概。尤其新聞提到了謝揚這位臥底警察,提及了他的兒子也曾被這個集團所害。
更是由此扒出了一批以往的拐賣案件。更是有人對比完所有資料後驚奇的發現,這就是當年拐賣陸南石的集團。社會熱點,再加名人效應,一時間,滿城風雨。
陸南石知道,陸致擔心他再次出事,更害怕他因為記憶的複蘇而沉浸在過往的痛苦裡,困頓在對謝明哲等人的愧疚中走不出來。
所以,他一個字也沒有提,卻用實際行動處處給予他關懷與溫暖。
突然被握住了右手,陸致轉頭疑惑地看著陸南石,“怎麼了?”
陸南石張了張嘴,“沒事,就是有點累。”
他主動將身子靠過去,把頭放在陸致的肩上。陸致愣了會兒,身體挪了挪,讓他靠得更舒服點。
陸南石順勢倒下去,枕在陸致的膝上。閉上眼睛。假寐。
他感覺到陸致脫下外套,蓋在自己身上,又壓低了聲音囑咐杜小平,“開穩點,彆太快。南南睡了。”
回到酒店,陸南石已經迷迷糊糊快睡了。進了房間,就躺上了床。
不知道是不是謝明哲探查了他的記憶的關係,他最近經常做夢,他的記憶一點點開始複蘇。不隻是當初被拐賣的記憶,還有之前的。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他的生日。他看到陸致和他的母親沈婉捧著蛋糕給他慶祝。
他還看到幼兒園親子活動,答應了他出席的陸致因為飛機晚點失約了。他鬨脾氣,陸致哄了他好久,最後又答應第二天和媽媽一起陪他去遊樂場,他才“大發慈悲”地原諒了陸致。
可第二天。公司一早打來電話,陸致再次失約。隻有沈婉一個人帶他去。
然後……撞車了,車翻了……
陸南石這才明白,原來陸致一直過不去的坎不隻是簡單的妻死子散。他還有深深的自責和愧疚。
他在想,如果他沒有因為太看重公司的事情,而陪同他們一起,車禍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至少他是不是不會被拐?
而即便他如今已經十八歲,陸致依舊想帶他去遊樂場,不是因為那本書裡寫的“每個孩子心裡都有一個遊樂場”,而是因為他那天的失約。
然後,畫麵又是一轉。
這回不是陸家,不是小時候,甚至不是他現在所處的時代。
他看到自己是成人的模樣,穿著白衣與一個青衣男子從空中降落下來,腳踏之地是一片濕漉的泥濘。這是一片剛經曆過洪水肆虐的土地,房屋倒塌,花草頹敗,一片荒涼,殘花、斷枝,遍地都是。
青衣:“我以為你會出手。”
他看了青衣一眼,“妖魔紛亂,我自然會出手。但人生八苦,必受之災,是他們本該經曆的。”
青衣頓了片刻,跟著笑起來。是他想岔了。傾所有而鑄三劍,是因為邪煞肆虐,天下不寧。教他們農耕,醫術,網魚,是因為人類需要進步。所以隻是教,而並非直接給予糧食魚肉,治好他們的疾病。
朝無心中自有他的道。
四周,是遍野的屍體,痛哭的親人。他舉目望去,那一張張臉上寫著的全是哀戚。他不解,“我於人間行走千年,見了許多悲歡離合。他們的感情總是如此外顯。人有靈魂,此世的消亡也不過是另一世的開端。當然,這些他們或許不知道。但……”
“但你能理解,卻無法感受,更不懂。”
他默然。青衣說對了。
“朝無,你可太為難自己了。你我都有萬萬年的生命,豈是這些一世不過短短數十載的人類可比。他們需得為一日三餐忙碌,而我們可以不飲不食。疾病,乾旱,洪水,甚至是一匹狼都可以輕易要了他們的命。而我們呢?我們生來尊貴,這些對我們而言,舉手皆可覆滅。”
他低著頭,陷入沉思。
“朝無,你不是人類。除非你成為人類,否則,隻怕你再行走萬年,也很難懂了。”
“成為人類?”
他低聲呢喃。青衣驚詫,“我隨口一說的。你不會真想去趟閻王殿抽取自己的神識入輪回吧?”
抽取神識入輪回,此前確實有仙人這麼做過。
然而他搖頭,“隨緣吧。”
二人再往前走,卻是看到了一株忘憂草。是活的。即便懨懨地似乎隨時要沒了命,可此刻卻還活著。在這場洪水之下竟然活了下來。
“咦!”
他彎下腰,伸出手,不小心被旁邊的斷枝刺破了指腹,鮮血滴染在忘憂草上。忘憂草的花枝搖了搖,像是生了神智般攀附住他的手指,貪婪地吸允著。
他也不惱,等它喝夠了,才把手收回來。
青衣失笑,“這株忘憂好大的造化,竟能得你的鮮血喂養。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笑而不語。掐了個訣,用法術給她罩了一層保護罩。忘憂草搖晃著花葉,瞬間從懨懨地模樣變得精神起來。
青衣有些疑惑,“不帶回去嗎?”
“不了!往後的路終歸要靠她自己。”
青衣搖頭,玩笑說:“這麼一朵才剛開了點靈智的忘憂草,憑著求生的本能才撐到現在,若不是遇上你,再晚一刻,怕是就要死了。她得了你的血,自是有了仙緣。你若不帶回去,等她化形後,可未必還記得你。畢竟她雖有了靈智,卻還未有魂魄。”
“我不過順手為之,與它記不記得我有什麼乾係?”
他不以為然,起身飛走。
青衣哈哈大笑,追上來,“草木化形大多為女體,難得還得了你的血,這是緣分,非是刻意。你不是想懂人類的七情嗎?要不要先懂得什麼是愛?”
他不答。
見他無意,青衣回頭瞥了忘憂草一眼,“你給的福氣,是能惠澤百世的。往後成了精,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