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 陸北池半跪在地,手握刑天斧撐著地麵,大口喘息著,麵色也不太好看。周圍還有好幾個參賽者,一半和陸北池的情況差不多,一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臉上出現時而歡喜時而痛苦時而絕望的等等表情, 顯然是還沒有走出來。
陸南石上前, 找到陸北池和梁汾, “你們沒事吧!”
梁汾搖頭, “沒事。小時候我跟著爺爺來過陳家,誤入過這裡。幸虧爺爺機警發現得早, 陳家叔父把我救了出來。我對這裡有過了解, 因此比你們大概要有優勢些。”
陸南石見他麵色確實還好, 對比起來, 陸北池這個意誌力強大的軍人反而更狼狽一些, 有些疑惑。
“我回到了當初遇到那隻饕餮的時候。”
陸南石瞬間明白了造成他這幅模樣的原因。陸北池完成過很多次任務,以往的任務並非沒有傷亡,但沒有哪一次如饕餮一樣。滿地的鮮血, 戰友的死亡, 連屍體都被啃食吞入腹中, 陸北池親眼所見, 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梁汾:“迷霧森林能感知人的內心, 會讓我們短時間失憶,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利用我們記憶深處的往事設置幻境。也就是說我們每個人所經曆的幻境,都是我們曾經親身經曆的事情,是我們或是痛苦,或是遺憾,或是絕望的記憶。”
陸北池眼睫顫了顫,低頭看向手中的刑天斧,“幻境很真實,我差點陷在裡麵。可那時我還沒有得到刑天斧,所以,我知道不是真的。”
他輕輕一笑,“不過,我倒要感謝這幻境。因為在幻境裡,我總算殺了饕餮,救下了隊友。即便是假的,也算是圓了自己的心願吧。”
陸北池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長久以來壓抑在自己心頭的那根刺沒了。他轉頭看向陸南石,陸南石卻仿佛沉浸在思緒中。
“南南?南南!”
“幻境是我們曾經經曆的事情?”
梁汾點頭,“是啊!幾乎都是每個人的心魔。怎麼了?”
“幻境很真實?”
陸北池凝眉,“至少我覺得它很真實。”
梁汾附和:“我的也是。”
陸南石沉默了。要說心魔,在他簡短的十八年記憶中,難道不該是當年被拐賣的經曆更難以擺脫,更容易成為心魔嗎?可他幻境中出現的,似乎是他一直以來的夢境,亦或是前世?
更奇怪的是,真實……他的幻境,並不算真實。
“南南,你沒事吧?”
陸南石搖頭,“沒事,隻是覺得有些奇怪。我的幻境並不太真實。甚至我身在其中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而且我的幻境有點虛,場景變幻,不太穩定。”
梁汾皺眉,“你是夢見小時候了嗎?”
對於陸南石的經曆,因著拐賣團夥被搗毀的關係,新聞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關注的自然沒在意,但作為熟人的梁汾,卻看了個大概。
因此,他說話時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觸及到陸南石的敏感神經,“可能是你的記憶不完全,所以幻境虛構得不徹底?”
陸南石想了想,似乎可能真是這樣吧。
其實幻境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影響,更多的是困惑。未免他們擔心,陸南石將這層疑慮暫且拋開,看向四周。
走出幻境的人,有的在休息,有的繼續前行,沒走出幻境的人,還在掙紮。
他提議到:“比賽似乎沒說不能組隊。一起嗎?隻是跟著我,你們的危險或許會更大!”
畢竟有一個不□□崔六爺在。
陸北池聳了聳肩,他過來本就是不放心陸南石,自然是要跟著的。至於梁汾,笑了笑說:“走吧!”
答案不言而喻。
三人繼續往前,一路上,日光逐漸消散,樹木開始黯淡。就仿佛彩色的畫麵突然變成了黑白的光景。天空不知打哪裡飄來許多黑色飛絮,漫天飛舞。
三人相視一眼,麵色凝重。陸南石打頭,陸北池居中防備左右,梁汾斷後。可在他們注意著四方的時候,樹根在土壤裡一寸寸移動,突然破土而出,纏上梁汾雙腿。梁汾整個人被直接吊了起來。
陸北池將刑天斧甩出去,砍斷枝條。可沒等梁汾從空中跌落。樹木仿佛無數的觸手朝三人湧來。
樹木的殺傷力不算大,一斧頭或是一劍過去,就能削掉好幾根。可架不住數量多啊!砍一批,來一批,而且越來越密集。
三人心下一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晚會累的他們筋疲力儘,脫力而亡。
陸北池:“怎麼辦?”
陸南石:“找破綻。就好像大腦會有個中樞,黑社會會有個老大一樣,這些樹裡麵一直有個頭頭。”
可是即便知道,但這麼多棵樹,哪一棵才是最關鍵的那個?
三個人,六隻眼睛逡巡著,試圖找出異常的地方。啪,一根樹枝抽過來,雖被梁汾砍斷,可在密集的攻擊下,手臂還是被劃破了一個口子。
鮮血滲出皮膚,樹枝們仿佛有嗅覺,聞到了非常好吃的東西,一個個表現地十分興奮,張牙舞爪地朝梁汾伸展過來。
陸北池怔了下,眼前忽然一亮,“它們嗜血!”
他將斧刃往內,朝自己掌心一劃,鮮血漫出,往前一灑,樹枝歡快地吸允著,沒讓任何一滴掉落。空中的喝完了,又伸向陸北池,貪婪地想要更多。
陸北池一喜,“南南,看你了!”
話音落,三人極有默契的配合。陸北池和梁汾又灑了一波血,然後朝兩個相反的方向跑去。樹枝如同鯊魚一般隨著血腥的方向移動,正好給毫發無損的陸南石留出了空隙。
陸南石騰空一躍,飛至半空,在樹乾上借力,又躍上另一顆樹乾。樹枝們歡呼著鮮血的美味,竟是沒察覺這一幕。
灑出來的鮮血很少。但憑借天眼,陸南石還是發現,那些少量的血液在樹枝吃下之後,變成一根細長的紅色絲線順著樹枝蔓延,從一棵樹的樹枝傳到樹乾,樹乾傳到樹根,在從樹根傳到另一棵樹的樹根……
順著這條線,陸南石找到了罪魁禍首。而此時的罪魁禍首似乎很是得意。方才不顯,可在血液形成的紅色絲線到達罪魁禍首的身體裡的時候,便是沒有天眼,也可發現不對。
時值正月,樹木還未到快速發芽的時期。周圍的樹都有些乾枯,枝頭光禿。而唯有那棵樹,枝頭慢慢伸出嫩綠的新芽。新芽還在緩緩生長。
大樹搖曳著他的枝葉,精神抖擻,仿佛在炫耀。
眼見陸北池和梁汾支撐得越發艱難,陸南石不再耽擱,承影扔出,“去!”
嗖,砰!
承影破空,直接刺入大樹的樹乾。搖曳的樹枝停滯了。嫩綠的新芽一點點枯黃落了下來。而一直纏著他們的無數枝條也開始一點點縮了回去。
一切歸於平靜。陸南石喚回承影,三人會合。
大戰過後,便看出陸北池作為軍人的體力和堅韌了。梁汾身形有些狼狽,幾乎一半身子搭在陸北池身上。而陸北池卻除了些許疲憊,看不出彆的。
兩人直接坐到地上。陸南石取出醫藥箱給二人包紮。還好,自己劃的傷口自己都有分寸,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然而梁汾卻很是迷茫,“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次是因為我們有三個人,可以彼此為對方擋下盲區的攻擊。可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有些捉襟見肘。如果迷霧森林是這麼厲害的地方,陳家居然把它作為比賽地?”
陸北池搖頭,“沒走錯,我們戰鬥的時候,我看到那邊有兩個人被樹木纏住,後來他們是使用了符紙,讓陳家人救出去的。”
梁汾一怔,望向陸南石,見陸南石點頭,摸了摸鼻子,“為什麼我沒發現?”
陸北池笑說:“因為距離遠。你戰鬥的時候太專心。”
梁汾:……
這是說他精神力不夠,在戰局中,無法觀察到彆的嗎?
陸北池搖頭,“不是你的問題。軍中有針對這些的訓練。畢竟如果真上了戰場,我們不僅需要殺敵,還需要能觀察到戰局。”
好吧。這點梁汾理解,可陸南石呢?
陸南石麵色平靜,“師父經常製作各種傀儡人訓練我,訓練中每次都還會以各種方式偷襲我。偷襲成功一次,我會挨罰。我不想受罪,也不想被打。畢竟挺疼的。所以我習慣了在任何時候保持對四周的警醒,防止偷襲。”
梁汾:……
所以,他是從小被訓練的少了,還是訓練的方式太溫柔了?
比起他的鬱悶,陸北池更多的是心疼,他看向陸南石欲言又止。陸南石卻笑了,“師父雖然嚴厲,但是真心疼愛我。而且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陸北池點頭。他明白。就好比他和陸放,自打他決定從軍。陸放一手安排他的未來,從進入部隊第一刻開始。
除了部隊的訓練,他還要完成陸放額外布置的訓練。對於彆人,陸放或許隻要求八分,但對於他,陸放要求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