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庭和蕭杏花做主位,其餘兒女媳婦分次按序做開。
“原本今日是當地縣丞要擺宴,隻是想著你們會不自在,也就拒了。如今這是家宴,你們也不必拘束,想吃什麼儘管吃就是了。”蕭戰庭望著眾位兒女,這麼說道。
蕭杏花看過去,卻見這一桌子的菜,花樣繁多,不說其他,便是糕點,都有十幾樣,每個都裝在精致小碟子裡,心裡不免暗暗咂舌。
不過當著蕭戰庭的麵,她卻不肯露出大驚小怪的樣子來,便故作淡定地說:“原說得是,你我一家人多年不見,如今好不容易骨肉團聚,也該一家子好生吃個團圓飯。”
蕭杏花這一出口,旁邊兒女媳婦眼裡瞅著那一桌子的菜,自然都紛紛點頭:“母親說得極是。”
一時這家宴便開始了,蕭杏花也就罷了,再是覺得這飯菜花樣繁多都是稀罕物,她也拚命地忍住了,怎麼也不能讓蕭戰庭小看啊,可是那些兒女媳婦,眼裡早就放光了,此時一旦開席,真是猶如餓狼一般,筷子紛紛伸出。
蕭杏花暗暗咽了下口水,不著痕跡看過去,卻在那麼多菜種,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個紅燒肘子。那肘子一看就知燒得稀爛噴香,咬一口怕是都要香到骨子裡,她待要提箸取上一大塊來,又覺得那菜距離自己遠,取起來分外不雅觀,隻好忍著。
誰知道正瞅著呢,隻見夢巧兒上前叉了一筷子,晶瑩剔透顫巍巍的一塊,自己分了一半,給蕭千堯也分了一塊,接著春梅也不甘示弱,上前也是一筷子,又是晶瑩剔透顫巍巍一塊,她倒是個細心的,她分了佩珩一塊,給了蕭千雲一塊。
佩珩不好意思,低聲道:“我自己來就是了。”
說著間她也上前,直接一筷子上去,又是晶瑩剔透顫巍巍一大塊!
可憐蕭杏花此時眼中再無彆個菜了,隻眼巴巴地瞅著那肘子,那麼一大塊肘子,被這幾個貪吃的兒女你一塊我一塊,眼瞅著分了大半呢!
這群兒女啊,枉我平日裡隻說你們孝順,怎麼現在,都想不起來老娘了!
她捏著筷子,正猶豫要不要上前,也插一大塊來!
正猶豫著,蕭戰庭卻抬起手來,動筷子,直接取了那塊肘子上最嫩的一塊,上麵還有軟糯帶勁的白肉筋兒呢。
這下子蕭杏花徹底絕望了,盯著那個紅燒肘子裡麵的湯湯水水,不免痛極恨極!
這群人,分明是要饞死老娘啊!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蕭戰庭卻將那塊夾到的肘子放到了蕭杏花碗中。
哦?
蕭杏花抬起眼,疑惑地望向蕭戰庭。
蕭戰庭挑眉:“你不是愛吃嗎?”
“我?愛吃?”
“是,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很喜歡吃這個?”
旁邊的佩珩聽了,連忙搖頭道:“沒有啊,我娘並不愛吃的。”
“是了,當初娘做了,隻說她天生吃不得這個,嫌膩。”蕭千堯實誠地說道。
“不錯,每次娘都讓我們吃,說自己不能吃這個,一吃就犯惡心。”蕭千雲記起過往,也補充說道。
“不愛吃?”蕭戰庭擰眉,不解地望著蕭杏花。
在蕭戰庭疑惑的目光中,蕭杏花頓時滿臉通紅,她狠狠地瞪了兒女們一眼,咬牙切齒地道:
“對,我不愛吃!”
說完這個,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對,她不愛吃,不愛吃,才不愛吃這膩歪的玩意兒呢!
她簡直心痛得想哭,不過還是努力笑了笑:
“不愛吃呢,這個還是你吃了吧……”
蕭戰庭凝視她半響,最後沒說話,默默地取回那塊肘子,自己去吃了。
他吃得很慢,當一口一口咀嚼的時候,滿心哀怨的蕭杏花看到他棱角分明且帶有青色胡子茬的下巴一動一動的。
這讓她想起,幼年時,她和蕭戰庭一起吃東西的時候。
家裡窮,蕭家婆母有時候煮了幾個撿來的鳥蛋,她就問蕭杏花吃不吃。
蕭杏花知道蕭戰庭每天要跟著人上山打獵,要做農活,夜晚還要去私塾先生家裡跟著去念書,也知道婆母其實私心裡是希望蕭戰庭吃的。
自己婆母是個好人,可是好人也偏疼自己兒子啊。
所以她總是說她不愛吃這個,哪怕蕭戰庭讓她吃,她也說不吃。
於是在那明暗灶火的跳動中,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給爐灶添火,他就在旁邊默默地吃著煮好的鳥蛋。
當他吃的時候,她會從旁看著,看著他的下巴隨著咀嚼的動作而一動一動的。
她借著低頭去燒火的功夫,會趕緊咽一下口水,然後嗅著那不住鑽進鼻子的蛋香,在腦子裡想象著那煮蛋的美味。
他有時候會問她要不要吃,她會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嫌棄地皺眉,說我才不愛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