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麼身份,這些年若說絕色女子,見過不知道多少,都沒怎麼放心上的,哪裡會為了個小小丫鬟的些許姿色而上心呢。隻是此時這小丫頭伸手過來就要幫他洗臉,又拿著巾帕幫他擦,他開始並未覺得有什麼,後來抬眼看過去,卻見這小姑娘咬著唇兒睜著眼兒羞澀地望著自己。
頓時便明白過來了,不免眸中泛冷,淡聲斥道:“你先出去吧。”
念夏原本是下了心想勾搭主爺的,她看出來了,夫人雖然人好,可是到底年紀不小,侯爺這麼大的權勢,身邊也沒個人伺候,她如果能補上這個缺兒,再想法生個一男半女,強似在夫人手底下當個得力倚重丫鬟。
今日特意拿胭脂撲了臉,弄得手腕子白白淨淨的,想著或許侯爺會喜歡,誰曾想,剛洗了把臉,就被侯爺這麼說。她滿心委屈,也不敢說,低著頭,慌忙出去了。
這邊蕭杏花對蕭戰庭的處置是勉強滿意,故意不提這事,走過去,笑著道:“鐵蛋哥哥,咱們身邊如今這麼多丫鬟伺候著,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呢。”
蕭戰庭抬眼看向蕭杏花,想起剛才的事兒,不由抬手輕摸了下她含笑的眼睛:“你雖說娘胎裡帶出一股子聰明勁兒,這些年在市井間也是如魚得水,可是須要知道,這燕京城裡本乃繁華錦繡之鄉,凡事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的杏花兒看著潑辣剛硬,可到底還是太良善,對底下人好,沒防備。
蕭杏花自然明白蕭戰庭的意思,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呢,不過既然蕭戰庭這麼說,她也就隻好裝作不知道了,輕輕點頭:“鐵蛋哥哥說的,我自然是好好記著。隻是我瞧著手底下這幾個,一個個都是好的,譬如剛才的念夏,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隻是後來被拐了,賣到窯子裡,是她骨子硬,堅決不從,後來才被人牙子賣出來的,可是受了不少苦。”
說著,她睜了眼兒望著蕭戰庭,笑著道:“鐵蛋哥哥也真是的,何必對個小丫鬟這麼凶,剛才我瞧著你讓她出去,她都要哭了的,這素來是個愛要強的孩子,怕是出去就哭了。”
蕭戰庭聽了杏花這話,頓時明了。
蕭杏花自己是被拐賣的,她雖然忘記了自己的身家來曆,可是卻記得那被拐子帶著顛沛流離動輒打罵挨餓的痛,是以對有過同樣遭遇的念夏分外憐憫。
可是她卻不知道,人心本險惡,因了有窯子裡的那番遭遇,這念夏比起彆人就會格外不顧一切地往上爬,便是舔著彆人腳趾頭,也要爬上去。
這種人,蕭戰庭這些年見多了的。
“竟是窯子出來的,倒是當日那縣令疏忽了,回頭彆讓她跟前伺候了,過往不清白,以後咱家佩珩過來說話,彆無意間被帶偏了。”
蕭杏花聽得此言,自然是心中暗喜。她才不是鐵蛋心裡以為的大傻蛋呢,自然看出念夏模樣長得好,以後可能不安分,隻是這些日子忙著,還沒來得及處置,才讓這念夏跑到鐵蛋麵前來施狐媚子。原本這念夏既在鐵蛋麵前漏了臉,她一聲不吭趕走,反倒顯得她這個人沒氣度,如今借刀殺人,讓鐵蛋親口說出要把念夏打發了的話,她倒是繼續能當個大度容人的侯夫人呢,自然是十分樂意。
“嗯,鐵蛋哥哥,你說得這個倒是,改明兒我打發她去彆處就是了。”
蕭杏花萬事遂心,自然高興,湊過去,卻見蕭戰庭此時已經褪去外袍,隻穿著白色裡衣,又淨了麵,坐在炕頭上,渾身舒緩,沒有了白日的威嚴刻板。
蕭杏花兀自坐在他身旁,攬著他的胳膊道:“鐵蛋哥哥,我總覺得太後娘娘好像格外喜歡咱家佩珩,你說這是什麼道理?該不會是有什麼門道吧?”
因剛才言語間說起佩珩來,蕭杏花想起了宮裡太後娘娘的種種,不免疑惑。
蕭戰庭聽聞,轉首看了眼身旁的夫人一眼:“你終於醒過味兒來了。”
咦?
蕭杏花眨眨眼睛,詫異:“你早看出來了?”
蕭戰庭無奈地道:“是。”
所以當時,佩珩丟了,被人家涵陽王送回來,他才格外地惱火。
涵陽王當年是有過一門親事的,後來染了病,去了。之後大昭國內憂外患,戰亂四起,又有叛賊作亂,涵陽王帶領人馬會和大軍一起平定戰亂,本是文武百官心中的皇位不二之選。
隻可惜,涵陽王命中注定沒有天子命格,在那一年竟然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幾次三番險些喪命。
沒奈何,朝中不可一日無天子,先皇駕崩之後,當朝天子被擁立為新君,時年涵陽王不過十九歲。
自從新皇繼位後,天子對這位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頗多忌憚,想儘辦法打壓,將他封在遙遠的涵陽,無天子命令不能擅自離開封地。
這些年,皇太後思念次子幾乎成疾,幾次三番尋了理由要涵陽王進京,隻可惜都被天子攔下了。
涵陽王的婚事,也頗談過幾個,無奈何總是東不成西不就,不是出這事就是出那事,時候一長,竟沒哪家侯門貴族願意把女兒嫁給這涵陽王了。
年紀大不說,女兒嫁過去,連累自家都被諸多猜忌吧?若說隨意給涵陽王找個小門小戶的,怕是太皇太後第一個不願意。
她素來疼愛這個小兒子,怎看得彆人這麼糟蹋這小兒子呢。
蕭戰庭攬過蕭杏花,把關於涵陽王的種種都一一告訴了她。
蕭杏花聽了,頓時瞪大了眼:“太後娘娘的意思,難道是把咱佩珩嫁給涵陽王?”
蕭戰庭擰眉:“當日佩珩丟了,卻被涵陽王送回來,我便心感不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傳到太後娘娘耳中,自然生出一些想法。太後娘娘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在了,涵陽王必然性命不保,是以她才急著給涵陽王尋個靠山。我在朝中位高權重,又掌握著大昭半數兵馬,若得咱家和涵陽王聯姻,太後娘娘自然是能放心她最疼愛的小兒子了。”
可是蕭杏花一聽這話,險些炸了:“這個老太後!枉我以為她對我不錯,卻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抱了這心思!咱家佩珩年不過十五歲罷了,小那涵陽王恰好一輪,這不是糟蹋咱家佩珩嘛!再說了,你本就位高權重,再把女兒許嫁給涵陽王,當了王爺的嶽丈,便越發不可收拾,到時候豈不是連你也要遭受天子忌憚!”
蕭戰庭點頭:“是了。”
蕭杏花開始是生氣,後來沉下心來細想,不免一身冷汗:“這可怎麼辦?這侯門富貴,竟如踩著那懸崖上的金絲線,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啊!”
蕭戰庭倒是神情淡定得很:“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真有什麼不好,我便是落得個千古罵名,也會護你們母子幾人周全。”
蕭杏花聽了,越發心驚膽戰起來。其實之前她也想過,蕭戰庭這麼位高權重,難免被人顧忌,不過當時並沒真心當自己的事兒。畢竟她看著蕭戰庭,與其說是丈夫,不如說是個財神爺。
財神爺出了事,關她何事?
可是現在那感覺不一樣了,這就是自己的丈夫啊,和自己是一家子啊!
蕭杏花兀自在那裡呆了半響,這才跺腳道:“總是要設法避過去,可不能讓咱佩珩嫁給那勞什子的涵陽王,改明兒咱們還是趕緊給佩珩找門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