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她神情恍惚地醒來,便收到了丫鬟送過來的信函,打開一看,卻是薄夫人送來的。
薄夫人是要請她過府一敘的。
她看看時候還早,趕緊洗漱並用了早膳,然後吩咐出去,準備轎子,她要去拜訪薄夫人。
柴大管家知道她要出門拜會,自是妥妥地準備得個禮品齊全,她也不必操心,帶著丫鬟侍衛,上了轎子,徑自出門去了。
一路上,自是想著,這薄夫人怕是為了這事沒能好眠,也或許和誰商議過的,這才一早起來就趕緊送來了信兒。這說明她顯見的是十分糾結,可是糾結了一夜,終究是下了決心的吧?
這麼一來,她今日見自己,會怎麼說,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她靜著心,都仔仔細細地想過了。
這康泰國公府不過就在正定門前麵一條大街上,門麵前照例是兩個威武的大石獅子,前麵一溜兒的門兒,正中間是朱紅大門,旁邊的小門處偶爾有青衣小廝進出。
蕭杏花這還是第一次單獨去拜會彆人家,不過好在她這段時日也算是熟知禮儀。隨她一起過來的是柴小管家,他和那守門侍衛說了幾句,裡麵自有人去通稟了。
這家人動作倒是快,不過片刻功夫,便見大門開了,裡麵呼啦啦一群丫鬟仆婦,之後便見一個儀態高貴的老婦人在薄夫人的攙扶下走出來了。
蕭杏花忙下了轎,雙方見過了。
蕭杏花這才知道,原來出來的便是康泰國公夫人,本家姓何的,人稱何老夫人。顯然這薄夫人其實是何老夫人的兒媳婦。
看到此番情境,她算是心裡徹底落了定。
這薄夫人便是和自己有些不快,到底是小性情罷了,可是她也得考慮到國公府的臉麵和以及得罪了蕭戰庭的後果。
此時何老夫人親自來接自己,顯然這國公爺對於蕭戰庭還是很看在眼裡的,才會給這樣的臉麵。
“蕭夫人,實在是見笑了,倒是讓你久等了。”那何老夫人分外客氣,言語間也十分親熱。
“老夫人說哪裡話,我因前日和二夫人說得投機,這才想著過來拜會。這原本也是我行事魯莽,不能考慮周全,不曾想竟然勞動老夫人屈尊出來迎我,論輩分我是晚輩,這讓我怎麼過意得去!”
何老夫人見蕭杏花年紀不大,穿戴得體,說話從容大方,倒是也頗生了好感,雙方好一番寒暄,才讓進去,入了二門,進了正廳。
茶水上來,瓜果奉上,何老夫人笑嗬嗬地道:“我瞧你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罷了,又聽說不是常在燕京城走動的,不曾想,這通體的氣派,倒是仿佛經常出入宮闈才有的。”
蕭杏花聽了這話,心裡頗為高興,不過她自然謙虛兩句,又把何老夫人好一通誇,倒是喜得何老夫人拉著她的手道:“以後好歹常來走動,和我說說話解悶。”
蕭杏花滿口答應,心裡卻是想著,若是今日這事辦成,走動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若是辦不成,就怕從此後成了仇家!
“既是來找心蕊的,那讓心蕊陪著你說說話。”老太太功成身退,把時間留給了兒媳婦。
蕭杏花笑著和薄夫人一起送走了老太太,於是這廳中,就隻剩下薄夫人和蕭杏花麵麵相對了。
雕花門敞開著,蕭杏花可以看到院子外的石榴樹,石榴樹還沒到結果的時候,正開了滿樹的石榴花兒,豔紅的石榴花兒頗為鮮亮,點綴在綠油油的樹上,看著分外惹人眼。
正廳裡一片寂靜,薄夫人一直沒開口,微微抿著唇,略顯倨傲地望著前方某處,可是那目光卻仿佛又沒有落到任何一處。
蕭杏花氣定神閒,端起茶盞來,輕輕地抿了一口茶。
她想,她現在喝這盞茶時的動作一定是挑不出一絲一毫毛病的,因為她刻意地學過,該怎麼在人前優雅得體地去品一盞茶,去做出一副完美無缺的儀態。
這在她以前看來是絕不可能的,品茶那是上等人才會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的夫君沒有死,還成了人上人,位高權重,她也希望能帶著兒女媳婦,過上那體麵的日子。她這麼努力地抹去自己身上貧賤的痕跡,這麼努力地想讓自己變得體麵,像一個真正的貴夫人。
她煎熬了這麼多年,才可以和彆人一樣,坐在廳中,閒看花開花落,品著這麼一盞茶。
所以她無法容忍,有人要毀滅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那些人要她如同十年前的那個年輕婦人一般,聲名狼藉地被人踩到淤泥裡去,揪著頭發罵賤人。
她是絕不允許的。
她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深吸了口氣,終於開始說話了。
“薄夫人,這石榴花,開得真好呢。”
“是,都是老夫人命底下人仔細栽培的。”薄夫人聽到蕭杏花開口後,目光微動了下,不過並沒有看蕭杏花一眼。
“老夫人真是個疼愛子孫的老人家,石榴花種得好,多子多福,將來兒孫也必定有福氣,步步高升,官運亨通!”
這簡直是廢話,薄夫人沒吭聲。
蕭杏花笑了笑,繼續道:“雖說我家婆婆已經離開多年,可是終究做過媳婦,知道當婆婆的心思,總該是順著老人家心思,好好孝敬,萬不能惹老人家不快。老人家喜歡多子多孫,喜歡兒孫有福氣,咱們總不能逆著來,薄夫人你說是吧?”
薄夫人聽到這裡,總算聽出來點意思來了。
是了,悉心料理著石榴花的老人家,必然是盼著兒孫滿堂,盼著兒孫有出息。
她隻是個當兒媳婦的,便是再自傲,也不能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到時候給家裡惹了禍端,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呢!
蕭杏花從容地將那盞茶放下,輕聲道:“這真是好茶。”
她也就裝裝樣子,還不懂品茶呢其實,不過不妨礙她順嘴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