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發表【一更】(1 / 2)

花滿樓是被臉頰上傳來的癢意擾醒的。

眉頭微微蹙起,花滿樓還沒睜開眼,便敏銳察覺到身下觸感好似不太對勁。

意識徹底模糊的時候,他的身下被大片大片的蓮葉裹著,蓮葉的表麵不沾水漬,兩人的汗珠滴落在蓮葉上,又被彙聚成更滾燙濕濡的觸感從肌膚傳回到腦中,灼燒得神智不由陷入更深的快意與沉淪。

花滿樓緩緩睜開眼,低頭觸目所及是一片柔軟的翠色的草地,手指滑動間柔韌的青草自指縫間輕輕戳劃而過。

這似乎是一片很高很高的地方,耳畔掠過陌生的風,遠處入目所及的,是籠罩在濃鬱靈霧之中若隱若現高低起伏的山川河流。

花滿樓動了動身子,這種異常輕盈的感覺讓他很快反應過來——

他並沒有醒來,而是在做夢。

或者說,在原本被束縛在封印裡的,屬於傅回鶴的記憶中醒來。

花滿樓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麵前的視野頓時變得更加開闊。

這裡並不是花滿樓在夢中來過許多遍的傅氏族地,而是一處高懸在嫋嫋雲霧之中,無所憑依,於雲相伴的島嶼,垂眸望去,穿過那些雲層,下方鬱鬱蔥蔥錯落的林木湖泊縮小練成一片一片,飛鳥在樹冠之上長鳴,走獸在林間仰首嘶吼,人修禦劍飛行,妖修來去自如,一切的一切都與花滿樓見過的世界截然不同。

“這就是蒼山境。”傅回鶴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不再是軟糯孩童的聲音,也褪去了少年清亮的張揚,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冷靜,帶著矜貴優雅的嗓音,就像是涓涓細流掠過高潔蓮花帶來的傲然清峻。

隨著傅回鶴最後一條封印的解開,在這片承載了他所有過往記憶的夢境裡,他也終於走到了曾經力量最鼎盛最強大的年紀。

花滿樓毫無準備地轉過身,撞入眼眸的身形讓他眸子驟然緊縮,就連眼睫都不忍顫動一下,生怕一眨眼,麵前強大優雅且神秘的生靈便會化作煙霧消失在天地間。

麵前的靈獸毛白勝雪,隻在柔軟的長毛末端微微暈染著些許灰藍色。脖子處有一圈蓬鬆的長鬃毛,四爪形似雄獅,背負雙翼,長尾若鞭,末端墜著白色的球狀毛團。

靈獸朝著花滿樓步伐優雅緩慢的靠近兩步,熟悉的灰藍色眼眸中是人性化的愛意繾綣。

它矜持地低下頭顱,用那雙隱隱閃動著流光的銀角溫柔而依戀地碰了碰花滿樓的手。

花滿樓幾乎是屏住呼吸,用近乎膜拜朝聖的虔誠輕撫那末端閃動著鋒芒的銀角,微顫的手指滑過灰藍色的眼眸邊,最終手心貼在溫熱的皮毛間,上前一步靠近麵前渾身上下幾乎可以用神聖形容的靈獸。

不,這不是靈獸——花滿樓自幼博覽群書,他的世界裡雖然沒有妖魔鬼怪,沒有靈根修煉,但是卻有著許許多多光怪陸離真假難辨的誌怪傳說,這樣的外形特點在撞入他眼中的瞬間,便讓他幾乎直覺般地,腦中浮現出一種聖潔祥瑞的神獸。

“白澤……”

傅回鶴溫柔而放任般的將大腦袋靠在花滿樓懷中,讓花滿樓的手一點一點輕柔緩慢地撫過他的皮毛肌膚。

“你竟然是白澤……”花滿樓麵上的恍惚和震驚遲遲沒能消散。

“曾經是。”傅回鶴側過大腦袋,輕嗅著花滿樓脖頸間屬於自己的氣息,聲音重帶著饜足的笑,“傅氏一族傳承的神獸血脈便是白澤,隻不過唯有我生來返祖。”

生來返祖……

花滿樓摸白澤的手一頓,眨了眨眼,第一反應竟然是:“小白澤?”

傅回鶴是傅氏傳承以來唯一一個以白澤之身出生的族人,他幼崽時的影像倒是的確被長老們記載在靈石裡,不過麼……

想起小時候像隻小耗子的自己,威嚴凜然的神獸白澤狀若無事地避開這個話題,全當沒聽見這三個字。

花滿樓貼貼白澤,低笑道:“小白澤,嗯?”

傅回鶴轉頭張嘴,用鋒利的牙齒輕輕啃了啃花滿樓的手指,警告般地輕哼一聲。

“七童?”傅回鶴忽然喚他。

花滿樓本來就喜歡柔軟的動物,之前看到成熟期的爾書時都每每忍不住摸上好幾下,現在懷裡抱著這麼大一隻白澤,幾乎要被迷得什麼都想給出去:“嗯?”

傅回鶴咬著花滿樓的手,含含糊糊著發問:“我好看還是爾書好看?”

花滿樓非但沒有被猛獸咬住的壓迫害怕,反而反手去摸傅回鶴口中的獠牙,笑意吟吟道:“當然是阿凜最好看。”

白澤最好看,小蓮花最好看,傅老板最最好看。

傅回鶴身後的尾巴在半空中幾乎甩成逗貓棒,張著嘴形象全無地放任花滿樓將他從頭摸到爪,從角摸到牙,眼睛裡滿是笑意。

花滿樓摸著摸著,腦中看到神獸白澤的驚喜熱切緩緩褪去,緊接著便想到傅回鶴曾經對他說過的,他嬰孩時返祖神獸,之後體內力量穩定便化作人類模樣,此後幾百年都未曾再度顯露原型,直到——

白澤的身形很是巨大,當他微微低下頭時,花滿樓才能碰到他的大腦袋。

花滿樓的側臉貼向傅回鶴的吻部,輕聲道:“這裡……是靈丘?”

——當年傅凜在祭天之時,被抽去劍骨後便是化作了神獸的模樣,魂魄靈力四分五裂,化作蒼山境天地的養分。

所以能再度看見這隻祥瑞神獸的地方,隻剩下靈丘。

“嗯。”傅回鶴的嗓音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他甚至用吻部碰了碰花滿樓的臉頰,低聲道,“靈丘很美,要看一看嗎?”

好半晌,將臉埋進白澤脖頸間的花滿樓才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音:“嗯。”

他當然要看。

靈丘不僅僅是蒼山境的聖地,還是傅回鶴當年用血肉浸染的土地,這裡的每一捧土壤,每一處溪流湖泊,都訴說著曾經那場慘烈的酷刑。

傅回鶴知道花滿樓在心疼他,眼中的溫和笑意化成一汪春水。

花滿樓隻覺得什麼東西輕輕碰了碰腰跡,頓了下,轉頭往後麵看。

麵前的神獸張開一邊的羽翼,前肢有些不熟練的彎曲,龐大的身軀稍稍低下,做出邀請的姿勢。

花滿樓的眸子瞠大一瞬。

這是讓他……騎上去?

傅回鶴用翅膀攏了攏還在猶豫的花滿樓。

花滿樓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沿著傅回鶴特意展開落下的翅膀爬上傅回鶴的脊背處坐下,剛一坐定,眼前驟然升高了許多,身軀下意識後仰,卻被傅回鶴攏在身後的羽翼支撐住了身形。

……他正騎在神獸白澤上。

花滿樓不舍得去攥白澤柔軟的長毛,他的手來回撫摸著傅回鶴脊背處優雅強大的弧度,想起昨夜情到濃時,垂眸闖進眸中的在床榻間披散開來的霜白色長發。

花公子沉吟了片刻。

這般說來的話,在阿凜身上什麼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昨夜被翻來覆去折騰的情狀,花公子抿唇,心中那點對神獸的敬畏和局促霎時間煙消雲散。

靈丘之上的風時而溫柔時而迅疾,清雅矜貴的公子側坐在神獸之上,靈風迎麵襲來之時不由抬手遮擋,墨色的發絲與刺繡錦緞的衣衫翩飛,神獸柔軟神聖的毛發滾出起伏的弧度,輕柔撫摸著公子的雙腿。

白澤帶著心愛的公子走過寂靜無人的樹林,路過腐朽倒地的巨木,最終跨入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乳白色湖泊。

靈霧繚繞,湖麵若鏡,神獸在湖麵之上如履平地一般,每走一步都會淺淺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由深到淺蔓延到遠方。

越往深處走,湖麵上的靈霧便越發濃鬱,直到穿過一片靈霧濃鬱似水霧的粘稠結界,花滿樓隻覺得眼前一亮,大片大片的純白色蓮花開滿了整片湖泊,自淤泥血肉而出,負重千鈞,不屈而高傲地直立著脊梁。

悠遠輕揚的靈鶴長鳴,在這片靈霧彌漫之地回響往複。

帶著哀慟,又似期盼。

長尾在水麵上劃過一道漣漪,傅回鶴在湖中心停下來,用尾巴卷了一支灼灼盛開的蓮花遞到花滿樓身前。

花瓣晶瑩如玉,白璧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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