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發表【一更】(1 / 2)

兩人來到花家堡時,花家堡中的桃花已經凋謝了大半,但是玉蘭花卻正是盛開的好時候。

去向花父花母請安後,傅回鶴耳邊響起離斷齋的簷鈴聲,心神一動,看了眼花滿樓,見花滿樓在背後向他擺手示意,並且接過同雙親的聊天,傅回鶴會意,行禮後走了出來。

在院中沒走幾步,傅回鶴還沒來得及瞬移回離斷齋,就碰見了大步流星迎麵而來的花六。

花家的幾個公子,唯有花六常年在金陵,接管了大半花家的他也是回來花家堡最勤快的一個。

花六見到傅回鶴老遠就笑,開口道:“前幾日才收到信說你們要回來,今兒就見著了。這次回來可要多待一陣子才是,爹娘念叨你們好久了。”

傅回鶴先是寒暄了兩句,然後狀似不經意問:“六哥剛才說什麼信?”

花六笑眯眯道:“大哥說你要正式提親來著,讓我們不忙的話這幾日都回來一趟。”

傅回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摸了摸鼻梁。

花六湊過來,壓低聲音笑道:“其實給家裡的東西走走過場也就行了,主要我們押了東西賭你會送小七什麼做定親信物,你給我透點消息怎麼樣?”

傅回鶴:“?”

說實話,越是和花家人相處,傅回鶴越是覺得外人眼中一定是家教森嚴,世家風範的花家完全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先不說滾元宵那次,傅回鶴因為不熟練花家幾位哥哥手段栽的跟頭和那離譜的元宵餡料,就說這次的押注——尋常家裡誰會興致勃勃開盤押注賭這種東西?

傅回鶴無言了一會兒,也壓低聲音道:“大哥和四哥也參加了?”

院子那麼寬敞,兩個大男人非要擠在牆根處鬼鬼祟祟地說悄悄話。

花六:“當然了,除了五哥前段時間出海聯係不上,其他人都參加了。大哥壓了匕首,四哥壓了筆洗,這些物件可不是單純的東西,贏了的話可以要求原本的主人做一件事的,小時候我們可想要了。”

頓了頓,花六又補了一句:“現在也想要。”

傅回鶴摩挲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突然道:“這開盤總有莊家吧?”

花六挑眉。

傅回鶴懂了。

傅老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塊七童今早掛在他腰間的玉佩,伸手在裡麵封了一道劍氣,塞給花六道:“那幫我也下個注。”

莊家掂了掂手中的玉佩,雖然很想帶傅回鶴玩,但麵上還是露出為難之色,道:“你下注讓我們怎麼玩?”

作弊麼這不是。

傅老板理直氣壯:“我又不知道兄長們都押了什麼,萬一就有人猜中了呢?”

花六一想也是,收了玉佩道:“那你不能押注具體的東西。”

傅回鶴也沒想這麼押,而是微微一笑,低聲道:“我押……六位兄長猜的全都不中。”

花六樂了,笑道:“行啊,那就到時候瞧著。”

***

傅回鶴在花家耽誤了些時間,來到離斷齋前堂時本以為客人會多少有些煩躁,進來照麵卻發現白衣的青年端坐在長桌前,腰間黑色的長劍被解下橫放在膝上。

見到此間的主人到了,青年站起身來抱拳行禮:“在下連城璧,見過先生。”

傅回鶴抬了下手中的煙鬥,指了座椅道:“不必多禮,請落座。”

青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身上帶著世家公子常有的華貴矜持,麵容溫和,神色鎮定,在看到傅回鶴後也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那雙眼眸裡沉著且冷靜。

他給人的距離感實在太重,重到甚至不像是一個年輕的少年郎,那雙眼睛也太靜,靜到與所有的存在都隔絕出一個無法消弭的距離。

傅回鶴來得晚了些,屏風上的字跡已經隱沒,他朝著貴妃榻走去,手指劃過貴妃榻後的墨玉屏風。

指尖在玉石一樣的觸感上劃出淡淡金色的波瀾,有關於連城璧的生平過往展現在腦海中,傅回鶴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看似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會出現在這裡。

傅回鶴在貴妃榻上坐定,側首吸了口煙,緩緩呼出,聲音清淡:“你做了一個夢。”

“是。”連城璧微笑著,雖是在說自己所經曆的事,他也仍舊溫和克製,嗓音若三月春風,楊柳拂麵,“我做了一個很久很長的夢。”

“長到在夢裡,我幾乎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他看到自己在年少成名之後撐起連家的赫赫聲名,看到自己依照婚約與金針沈家的女兒成親,看到自己與妻子的貌合神離,也看到了他們夫婦與蕭十一郎之間的愛恨糾葛,更看清了自己最後可悲可憐又麵目全非的模樣。

連城璧最開始做那個夢時,正值十一歲揚名武林的那一戰之後,夢到結尾時,他也不過十三歲。

至此的日日夜夜,他都徘徊在那清晰又荒誕的夢境中,仿佛看著自己劃入最深的無底深淵。

連城璧不明白夢中沈璧君對愛情的奮不顧身,不明白蕭十一郎情深的孤注一擲,但他看得懂夢中的“連城璧”。

不論沈璧君與蕭十一郎如何,連城璧始終是連城璧,是那個哪怕談及愛情,也隻會付出三分真心的連城璧。

因為對常人而言十分的真心,在連城璧的身上已經給出去七分深深融入對連家的執念,他所能給出真心,本就隻有三分。

因為太少,所以他給得吝嗇,給得多疑,給得小心翼翼,就像是黑暗中的小蠍子,隻要被他試探到些許的不妙,他便隨時準備好斷尾求生,不給任何人傷害到他的機會。

連公子有多麼霽月清風,文雅清華,連城璧就有多麼敏感脆弱,自我掙紮。

或許武林的女子以嫁入連家為幸,可嫁給連城璧卻絕不是一道上上簽。

因為哪怕連城璧將僅剩的三分愛意都給了你,卻也會在選擇衡量之時將愛人送上籌碼的一端冷靜算計。

傅回鶴想了想,問:“你來離斷齋,是想擺脫既定的命運?”

連城璧沒有回答,過了幾瞬,他淡淡道:“或許算吧。”

他抬眸看向傅回鶴:“夢境中的一切發生在我與沈家女兒成親後的第二年,但如今沈姑娘並無心上人,連、沈兩家產業名聲均有牽連,婚事並非輕易可退。我來此,隻想尋得一擺脫既定孽緣之法,惟願餘生與沈姑娘和蕭大俠形如陌路,互不乾連。”

連城璧的語速很慢,慢到似乎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經過反複的斟酌衡量,字句條理分明,沒有半分失禮。

——哪怕是對夢境中有著生死之仇的蕭十一郎也不例外。

“我平生所願唯有連家,若我的婚姻注定不睦,連城璧終身不娶也未嘗不可。”

傅回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來交易,明明確確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通過交易得到什麼的客人。

他思考了一下靈霧池中剩餘的種子,竟並沒有想到哪個與連城璧性情相符的,當下甚至有些懷疑結緣屏牽緣分是不是出了些差錯。

連城璧見傅回鶴不說話,他也並沒有催促,而是就這樣靜靜等候在桌後,眼簾微垂,好似對離斷齋沒有半分好奇。

傅回鶴見靈霧池裡的種子一個推一個,但都沒有出來的意思,頓覺無奈,抬眸道:“連公子此言,倒像是想要從我這離斷齋交易走一位夫人。”

連城璧愣了一下,眼中第一次掠過困惑:“這裡不是……交易種子嗎?”

夢裡那條指路的小青蛇說的明明是交易一顆種子實現一個願望,怎麼……好似有些不一樣?

傅回鶴有意引連城璧多說兩句,以免真的讓這位客人成為離斷齋有史以來第一個沒有契約種子的有緣者,便笑道:“我這裡雖然交易種子,但種子有發芽生長,開花化形,化了人形,也自然便有了七情六欲。”

連城璧側首思忖了很久,居然真的開口詢問:“可以嗎?”

傅回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