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附在薑妍耳邊,低聲訴說。
薑妍眉宇間時而含笑,意態溫柔,摸摸他的小腦袋:“走吧,媽咪帶你去吃晚餐。”
衣香鬢影的西餐廳,鋼琴師彈奏著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名曲《星空》。
餐桌上,薑妍對段楠講述了米諾的身世。
米諾的父親是一名亞裔維和警察,母親是曾經救過她的當地護士。米諾父親很早就在戰場上犧牲了,他跟著母親,在紅十字醫院長大。
後來薑妍在紅十字醫院養傷,與這小孩成為了朋友。米諾的母親對她多加照顧,在叛軍攻入醫院的時候,護士把薑妍和米諾藏在神龕裡,由此躲過一劫。
然而那護士卻因此而喪命,當時薑妍的手緊緊捂著米諾的嘴,不讓他叫出聲來,他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那幫禽獸強|暴,而後槍斃。
後來他再也哭不出來。
薑妍恐懼而又憤慨地抬起頭,頭頂有神明,慈悲又憐憫。
睜眼便是人間地獄。
米諾的母親將薑妍藏起來的時候,把米諾的手交到了她的手裡,緊緊握住。
那一刻,她目光決絕而悲痛。薑妍知道,那是托孤。
薑妍是中國人,她可以隨時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她同樣也可以帶米諾離開,回到那個遙遠而和平的東方國度。
護士死後,米諾無依無靠,薑妍必須將米諾帶回來,畢竟,救命之恩重於泰山。
從此以後,米諾姓薑。
就是她薑妍的兒子。
聽完這個故事,段楠久久沒說話,端起紅酒杯,啜飲。
他看了看米諾,小孩子模樣清雋秀氣,目光裡卻凝著深重的情仇,那是死亡的氣息。
最後,他望向薑妍。
她眉宇端方,雖豪門出身,但有情有義。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薑兒,你跟咱兒子說,喜歡吃什麼,隨便點,段爸爸請客,不用講禮。”
就在這時,米諾湊近薑妍,低聲在她耳邊說話。
段楠問:“咱兒子說什麼?”
薑妍笑了笑:“米諾說,你不像他爸爸。”
“哦?他爸爸什麼樣的。”
“米諾的父親是維和警察。”薑妍回憶道:“我見過照片,很帥。”
段楠挑眉,眼角含笑:“要說帥,不敢開玩笑,你段段爸的顏值,當年在大學校園裡也是年級公認的係草。”
米諾又低聲對薑妍說了幾句,段楠道:“小米諾,有什麼話,講出來給段段爸也聽聽。”
米諾怯怯地搖頭。
薑妍微笑著對他解釋:“怕生。”
段楠問:“小家夥懂中文?”
薑妍點頭:“他母親從小教他中文。”
“他媽媽是中國人?”
“不是,尼爾人。”
段楠不解:“那為什麼教他中文?”
“他母親希望他去中國。”薑妍說:“沒有戰火與紛爭的國度。”
段楠沉默片刻,目光難得地柔和起來,說道:“有妍妍媽和段段爸在,以後都會平平安安。”
段楠伸手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米諾卻警惕地立刻躲開。
“他不喜歡彆人碰他。”薑妍微笑著解釋:“他說他的腦袋,隻有爸爸媽媽能碰。”
“嘁,以後我也是小米諾的段段爸。”段楠對米諾道:“段段爸特意準備了禮物,待會兒送給小米諾。”
結賬的時候,薑妍堅持跟段楠aa,段楠已經習慣了薑妍的行事作風,如果他拒絕aa,興許薑妍就不會跟他出來吃飯。
然而薑妍收了錢包,回頭卻發現米諾不見了。
一眨眼的時間,沒了影。
薑妍瘋了似的跑出餐廳,卻看到段楠愣在路邊,他的手裡拿著一把玩具衝|鋒|槍,完全沒反應過來。
他無辜地看向薑妍:“我隻想送他玩具。”
薑妍來不及責怪段楠的無心之失,她朝著米諾追過去。
米諾此時仿佛陷入了極度恐懼的深淵,他朝著街儘頭一路狂奔,邊跑邊喊道:“ evil ! evil !”
他嘴裡不住地念叨著這個單詞。
evil ,惡魔。
周圍儘是陌生的臉龐,匆忙避開他,投來訝異之色。
薑妍追了過去,臉上大喊:“米諾,彆害怕,沒事的!”
轉過一個街角,薑妍的腳步突然頓住。
隻見不遠處的花壇邊上,米諾緊緊抱住了一個男人的大腿。
夕陽斜下,男人穿著規整的警察製服,肩頭徽章在暖黃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低頭,眉毛一歪,不明所以看向米諾。
不是彆人,正是陸凜。
“papa。”
米諾緊抱著陸凜的腿,細嫩的嗓音喚他:“papa。”
爸爸。
薑妍遠遠看著花園中的這一幕、
陸凜穿著黑色的製服,形製與照片裡米諾父親的製服還真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