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麵十米遠的露天西餐廳,洋傘朵朵,綠蔭掩映。
陸凜和一個女人,麵對而坐。
那女人穿著糖果色係的連衣裙,頭發卷卷的,垂在肩膀上,矜持地吃著盤子裡的牛排,可是目光卻總是在陸凜身上逡巡。
今天的陸凜,打扮得人模狗樣,比薑妍回來之後見他的任何一次,都更精致。
唐伈見薑妍變了臉色,連忙道:“看小麋鹿還給人家鋪餐巾呢,據我的經驗,這麼禮貌的事,男人隻會做一次,那就是初次見麵的時候。”
薑妍眸色一冷,當初跟陸凜跟她第一次約會,也沒見他這般殷勤,談笑風生。
當年的陸凜,端著一股子嚴肅正經的高冷範兒,約會都能約出開市局大會的沉悶。
多年不見,長進啊!
而他對麵那女人笑得矜持,嘴裡一直在說著什麼,陸凜點頭回應著。
她說話的時候,他會凝視她的眼睛,但是說完之後,就馬上移開。
不會冒犯,極有紳士風度。
“妞挺正。”
唐伈開口點評,沒留神,薑妍已經朝著對麵露天餐廳走了過去。
米諾見媽咪離開,正要跟上,卻被唐伈拉住。
“寶貝兒,你就彆去湊熱鬨了,看你媽咪怎麼把你小鹿爸爸搶回來。”
露天餐廳,薑妍悠哉地走過來,與陸凜相距不過一米半的隔壁桌停下。
一陣香風盈鼻。
陸凜餘光注意到了她,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到脖頸間,正了正領帶。
薑妍今天穿著一字肩上衣搭mom jeans高腰寬鬆牛仔褲,輕鬆又隨意,長發挽了個髻,淩亂地插|在後腦,絲絲縷縷的黑發如流水般垂落,
她優雅從容地入座,手包隨意扔桌上,落座的時候,朝陸凜投來一瞥。
這一瞥,味道有些重。
眉毛一擰,能擰出水噠噠的委屈。
陸凜手裡的叉子,拿起,又放下。他索性抽紙巾擦了擦嘴,不吃了,吃相不雅。
莫名還有點兒小心虛。
大學交往的唯一女朋友薑妍,精雕玉琢的小小姐,第一次她帶他見過朋友,穿得似乎過於老土刻板,圈子裡少爺小姐,個個人精似的,麵上客客氣氣,一雙溜溜的眼睛在你身上流連,不知道背後怎樣品頭論足。
那次受了刺激,陸凜開始學會收拾起來。薑妍也愛打扮他,帶他逛街,買衣服,領帶,皮帶,手表...每一樣,都要精挑細選。
那段時間的陸凜帥起來,叫一個光芒四射,走在街上基本老少通吃,是女的就沒辦法不回頭多看他兩眼。
精致男人的狀態沒有維持多久,陸凜畢業後入了警隊,並沒有像他那位女強人母親所希望的那樣,從商從政,成為體麵又有地位的人物。
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條路。
刀口舔血,保家衛國。
電吹風嘩啦啦吹乾了頭發,為了方便打理,他留的是寸頭,一開始覺著挺很有男人味兒,今天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看不順眼,有點瓜。
他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要把頭發再蓄長一點,弄個造型出來,警隊裡剛畢業那幾個實習生,頭發都挺有造型,他又不老,可以學學現在年輕人的風尚。
打了啫哩,侍弄完頭發,他又換了幾件衣服,都不滿意。恍然想起來,衣櫃裡的衣物,很長時間沒有更新了,皮帶配飾,也是幾年前的老款式。
那死女人走了之後,他在衣服配飾方麵,完全喪失了興趣,懶得收拾自己;現在她光鮮靚麗地回來,與初出校園彆無兩樣,陸凜卻行將步入中年,從陸陸哥變成陸陸叔,他開始有了危急感。
櫃子上有瓶已經揮發見底的香水。
他打開瓶蓋嗅了嗅,還有點味兒。
噴不噴?
噴吧。
他像一隻虎皮鸚鵡,把自己的羽毛仔仔細細梳理一番。
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帥不帥?
帥。
他自己回答:那必須帥。
收拾完自己,心情舒暢,陸凜拿起手機,琢磨著要不要給薑妍回一條短信,斬釘截鐵拒絕並嚴肅批評她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兒子,你還在磨蹭什麼?人家依依都等你老半天了?”
“啊?”
哪門子一一二二。
“前陣子不是跟你說好,今天要見一位女孩,你怎麼忘了?”
陸凜皺著眉頭想了很久,都沒有想起自己什麼時候跟母親說好了。
“媽,你套路我。”他得出這個結論。
母親套路他相親,事先不說,臨到人家都已經梳妝打扮好等在餐廳了,才開口。
人家妝都化了,你不去,不是人。
母親還跟他裝蒜:“我們說好的嘛,這周六,見一位女孩,在外企上班,她很懂禮貌,我很喜歡。”
陸凜不願意:“您喜歡,您去見吧。”
“陸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沒興趣。”
陸凜說完就要掛電話,然而母親卻道:“見一麵,不喜歡就算了,沒有逼著你一定談戀愛。”
“我不喜歡。”
“沒有見過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