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2 / 2)

安室透拉下緊急製動器,下壓車頭掛空擋,手臂發力旋緊向左打死方向盤。

在兩輛車撞擊剮蹭的尖銳嗡鳴和劇烈震動中,馬自達的車尾甩過一道銀光,車輛一百八十度轉彎,逆行回來路。

安室透或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逆行衝過警車旁邊時,他頭腦裡的一個記憶節點突然發出尖利警報——

他想起宮紀的警校成績資料,上麵記載著她驚人的瞬時動態狙擊成績。

想起這件事的這一秒鐘,他全身竄起刺骨的涼意。

狀況已經來不及逆轉,這份記憶倏忽砸中他的瞬間,兩人恰好達到相對靜止。

安室透屏住了呼吸,他側眼,看到宮紀轉動過來的冷肅眼珠,以及她在自己眼裡如同慢動作一般抬起的右手。

“砰!”

又一聲槍響,子彈穿透車窗,擦著安室透的額頭,呼嘯撕裂空氣又鑿穿另一麵玻璃。

安室透額頭瞬間泛起冷汗,劫後餘生使他心率驟增到一個不正常閾值。他緊緊握住方向盤——

自己可能真的惹怒她了。

這僅僅是示威。得益於他優秀的動態視力,安室透看到宮紀開槍之前微微偏移了槍管。

也是這一瞬,他下定了決心。

幾個呼吸後警車也180度掉頭追了上來。安室透放慢車速,降下車窗,看著警車逐漸與自己並行。

凜冽的氣流倏然灌入,狂風吹起他們的頭發,兩雙眼睛隔著一方車窗和撕裂的空氣,默然地對視。

宮紀在這寂然的狂流中率先舉起了槍,對準安室透。

安室透亮如寒星的藍灰色瞳孔迎著冰冷的槍口,凝視著槍口上方宮紀冷硬如鐵的眼睛。

七年間在黑暗與光明的夾縫中踽踽獨行,他未曾真正懼怕過什麼。即使此刻被他的同事拿槍抵著,把生命當成砝碼拋擲,他心底也幾乎是一片大火轟烈燃儘後的寂然平靜。

他決定在這場密織的陰謀中,賭上這一時刻的唯一解。

在宮紀緊縮的瞳孔裡,安室透手指彎曲放在眼前,手肘屈起掌心下壓,以食指點向自己胸膛又指向宮紀,最後轉手掐按一下咽喉。

三個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嗬成。

有狙擊手,下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兩輛車依舊在飛馳,氣流拂起安室透的額發,額頭彈痕處一滴血珠悄然滑落,掛在他半闔的、顫顫巍巍的金色睫毛上。

宮紀抿緊了唇側頭望著安室透,幾乎是帶著恨意地對他點了點頭。

兩人一句話都不能說,他們最後對視一眼,同時打動方向盤。

警車行至前路,狀似是要往前截停車輛。而馬自達乘此機會讓保險杠對準警車後胎,猛然擺頭撞過去。警車在巨大的衝力下側身旋轉。安室透踩下油門,加速擋在快要翻倒的警車前。

他從後視鏡窺見宮紀甩開吱呀作響的車門,在翻車的一瞬間跳了出去。她側身滾進路邊,迅速隱匿去蹤跡。

警車翻撞在地麵,碾碎欄杆直衝下高架,在空中發出爆炸裂響。

.

安室透給朗姆發過消息後,仰頭靠在車座上,抬手遮擋住眼睛。

【Bourbon:任務完成,高野秀樹已逃脫。】

他的金發如水一樣流瀉在黑色靠椅上,手掌間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僅僅幾個瞬息,他垂下手臂,又變回了那個無堅不摧的公安。

他今早接到朗姆發布的、協助高野秀樹的命令。

組織的人已經提前布置好炸彈,他隻需要監視高野秀樹殺.人,然後做一個合格的誘餌,掩護高野秀樹順利逃脫。

收到朗姆消息的那一瞬間,他知道他開始被電子監聽,開始被人為監視。

僅僅是將醫院炸彈的所在地告知了公安,他就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

於是他沉默地看著那個年輕的孩子在醫院毫不留情地屠戮生命,而自己協助他、將他送往下一個殺人地點。

在收到組織發來的定向逃亡路線時,過往經驗讓他瞬間意識到——組織安排了狙擊手。隻要有警察成功截停了他,那個警察就會被躲在指定位置的狙擊手打穿心臟。

死追著他的那個警察是宮紀這件事,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因為是宮紀,安室透差點被槍殺。但凡宮紀在那一刻衝動一點,他都不一定能站在這裡。

也正是因為追上來的是宮紀,他才有機會把高野秀樹的信息傳遞出去。

手機振動起來,安室透厭煩地向下瞥一眼屏幕。

現在監視他的人是誰已經再明顯不過。

他接起震動個不停的手機,先發製人地笑問:“看夠了嗎?”

基安蒂在那一頭吹了個口哨,聲音裡滿是惡意:“你才應該被車撞下去,波本。要不是你的車擋住了視角,我早就狙殺了那個女人。”

“就憑你的狙擊準度?”安室透當即嘲諷了回去:“過於自大是一種病,彆那麼看得起自己,基安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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