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瞞著什麼,或許是心理或者生理上的病症,而這種病症會引起暫時性失聰和疼痛。
此時,宮紀的身體正處於這種劇烈的反應中,她的力氣也在迅速流失。
安室透毫不費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宮紀卻將蝴蝶|刀握得更緊,她握刀的姿勢已經不再標準,手指節被割得血肉淋漓,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下。
“把手鬆開。”
安室透蘊著怒氣的聲音回蕩在倉庫裡。
月亮已經從蒼白剪影漸漸變成了發光的、有質感的實體。
安室透左手用了點力氣拿開宮紀的手腕,又探出右手,試圖去掰開宮紀的手指。
宮紀劇烈地掙紮起來。
心頭的怒火噌得竄起來,安室透在宮紀微弱的反擊中一把按住了宮紀的後頸,將她撞進了一片鐵箱後。
她的後背被按死在了鐵壁上,餘力震得她胸腔都在發疼。宮紀在最後的理智裡避開了安室透強行去捉刀刃的動作。她將身體貼近安室透,腰腹發力的同時側跨一步,勾上安室透的小腿想要將他掀倒。安室透向後按住她後頸的手改為死死鉗住她的肩膀,兩個人在打鬥中同時被帶到了地上。
在所有視線的死角處,宮紀的膝蓋跪在安室透的身側,手肘撐在他的耳邊,安室透向後按住宮紀的脖頸。
她的最後一絲力氣終於被用儘,維持著撐在安室透身體上方的姿勢,整個人安靜下來。
安室透發現了這一點,他看著宮紀半闔的眼睛,說:“把刀放下來。”
宮紀模模糊糊地去分辨安室透的口型,連搖頭都做不到。
見她不說話,安室透微微側頭,他帶著手套的手順著宮紀的手腕內側探進她的手心,一點一點撐開她的手指,把冰冷的蝴蝶|刀拿了下來。
宮紀沒有反抗。
好疼。
好想縮起來。
疼痛像是細細密密的,針紮一樣。而後這些針又聚集起來,對著她的腦子狠狠劈了下去。
就這一下,她無意識地喘息了一聲。
左臂支撐不住,滑在了地上,她顫抖的指尖摸到了臟汙的地麵又無力地扣緊。
宮紀低下了頭,脫力般地跪坐在了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的腰腹像石頭一樣硬,硌得她難受。
還是滾燙的,還在緩緩起伏呼吸,燙得她慌張地要流淚。安室透。
安室透的手掌也很滾燙,貼上了她的頸骨,又順著脊骨一路往下摸。
她在安室透的檢查下想把自己縮起來。
她微微動了動膝蓋,想要從這隻手掌下麵跑出去。
可是察覺到她的掙動,安室透的掌心嚴密地按住了她的脊背。
他皺起眉,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
“是脊椎引起了頭痛嗎?”
不是,不是,放開我。
宮紀慌亂地張了張口。
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安室透的眉頭蹙得更緊:“病成這樣還想找人尋仇?”
慢慢看懂了這句話,她空成一片的腦子突然觸及到了什麼開關,宮紀生起氣來,突然有了丁點力氣。
宮紀狠狠捏住安室透的下頜,把手裡的血全都抹到了他臉上。
她還想趁這快要消散的一點力氣發出聲音。
比如說:“你放開我。”
但是安室透先出了聲,他的聲音有點狠。宮紀聽不到,卻能看到他發聲時眉骨上抬,眉心緊蹙,灰藍色的瞳孔冷冷盯著自己。
“你彆亂動。”
安室透被宮紀的手指揉得短暫地閉了一下眼睛。
失去視野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他迅速而警覺地再度睜開了眼,宮紀的手指仍然在他臉上作亂,指節上的血滴在了鼻骨上,他不得不為此微微偏過頭。
“你彆亂動。”
宮紀怔了一下。
一猶豫,疼痛接踵而至,理智又被掩埋在鋪天蓋地的劇烈感官下。
她咬了咬嘴唇,忘了自己該說什麼,隻能接受指令,不再亂動了。
安室透順著宮紀顫抖的脊背往下摸,從脖頸開始,隔著皮肉,一枚一枚花苞一樣的骨頭在他掌心裡起伏,最後他的手克製地停在尾椎上方。
肌肉沒有應激,看來不是脊椎帶來的疼痛。
是神經性疼痛嗎?神經性疼痛怎麼會這麼劇烈?
即使身體抖個不停,即使在他的檢查下害怕得咬緊了嘴唇,可她自從接受了指令後,就真的沒有多餘的動作了。
是誰教她的?
他抬眼,看到了宮紀如同水洗過一樣的蒼白臉頰,額角、頸側都有細細的淺青色血管浮現,身上泛起一層蒙昧的薄汗,浸得她像是失了色素。
她的眼神依然是渙散的,灰色的眼珠也如同被水浸過,眼皮上下闔動,慢慢地、不知所措地一眨一眨。呼吸也伴隨著這個頻率,打在安室透臉上。
好乖。
終於變乖了一點。
一滴汗珠從她尖俏的下巴滴落下來。
安室透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他放輕了聲音:“你有沒有帶藥?”
安室透的手去摸宮紀的衣服口袋,宮紀卻像是被這個多餘的動作驚到,被命令指揮的大腦突然活泛起來,那根細線“啪”得一聲斷裂,疼痛如同洪水一樣再度鋪天蓋地地湧出來。
宮紀也“啪”得一聲打開了安室透的手臂。
猝不及防的一下,安室透的手臂被大力打到了地上,手背擦過地麵,小臂摔在了自己耳邊,腕間的手表與堅硬的地麵磕出了一聲悶響。
宮紀的眼珠動了一下,視線緩緩聚焦到那塊腕表上麵。
秒針在有節律地擺動。
滴答,滴答,滴答——
——疼痛,失聰,最長時間五分鐘。
宮紀像是在如水般密織的疼痛中找到了一個錨點。她慢慢地伸出手把安室透的手腕按在他耳邊,手指張開,捂住了那塊表盤。
她的手指輕得仿佛一個劇烈動作就會讓自己更疼。安室透小心翼翼地不再動作。
表盤被硌在手心裡,宮紀一點一點低頭,將額頭抵在了安室透的手臂上。
她聽不見,手指也在顫抖中感受不到腕表秒針的跳動。
她隻是像找到了救世主那樣,緊緊捂住唯一能讓自己活過來的表盤。
滴答,滴答——
他們發絲絞著發絲,宛如耳鬢廝磨,在黑暗中相擁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