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開場(2 / 2)

她哄著她們入睡,將蓬鬆的枕頭按在她們臉上,那條爬滿老人斑的、枯枝一樣的胳膊彈動幾下,就僵在地上,徹底不動了。

宮紀也用這種強大的力量按死了自己的身體。天旋地轉的一瞬間,阿妙的臉埋進了床褥裡,她屏住了呼吸,那幾張老人臉砸進了腦海裡——它們布滿褶皺,嘴角卻挑起屬於阿妙的可怕笑容。

在恐怖的幻視下,她覺得自己也會被警察這樣悶死。反應過來後,她徹底變得歇斯底裡。

她用蜜糖和暴力澆築在柔弱的邊緣人身體上,那些老人本就將行就木,她們的死亡也像水溶於海一樣順理成章,驚不起半點聲息。她白天懷著竊喜拿過養老年金和存款,夜晚又做著警察破門而入的夢,為自己的僥幸心存不安。

而現在,她要和警察待在一個屋裡,睡在一張床上。

這個走廊裡其他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了過來。

阿妙小姐見堵在門口的人漸多,開始嫻熟地裝起可憐來。她低頭捂住了臉,肩膀輕微地聳動:

“我要換房間,我寧願一個人睡,不要和她待在一起。”

友子女士墊著腳往這間房裡看了一眼,低聲抱怨:“警察也不能這樣強迫彆人呀。”

安室透目光一動,轉頭看向友子的方向,發現與她形影不離的丈夫並沒有跟她在一起。

就在這一瞬間,宮紀直起身,掠過伏地假哭的阿妙,走向了堵在自己門口的一大群人。

安室透站在人群最前端,宮紀用手心輕輕往外推了他一下:“我們要休息了”。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像是這句話隻對他一個人說,她用手心而不是手指觸碰到他的身體,也像是貓對人展開腹部,為之前的遷怒而賠罪。

大門對著他緩緩閉合。在逐漸被闔上的視野裡,安室透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妙猛地抬頭露出惡毒的表情,而近在咫尺的視線聚焦點,宮紀睫毛煽動一下,抬起臉仰頭看他。

她不顧背後的殺機,在這幾秒的間隙裡,對自己露出了一點示弱和討好的表情。

安室透跟著柯南一起回屋,一到達安全領域,他突然揪住柯南的領子,自顧自地說了一句:

“她現在很好說話。”

柯南轉過頭,再次用那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安室透。

“所以你現在去問她信件內容的事,她真的會告訴你呢。”安室透並不看柯南,他想著宮紀小貓一樣的臉頰。

“要不要去賭一把,小偵探?”

柯南露出了想吐槽的表情:你怎麼從那張冰塊一樣的臉上看出她好說話的?

他因為被安室透揪住後頸而動彈不得,就著這個姿勢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好吧,我去試一試。”

安室透放開了他,溫和地替他整理好衣領。

“對了,安室先生,”柯南想到令自己非常在意的落拓中年人:“我摸到了和榮先生,他肌肉突出,肌群力量很強。他為什麼要含腰駝背,裝出一副邋遢樣子?”

“還有那個廚師,”安室透回憶著注射新型致幻劑後的人體反應:“他的身體反應很不對勁,但相處時間太短,我還不能確認我的猜測。”

柯南淺淺地呼出一口氣:“和榮先生也說這裡所有人都有問題。”

安室透理解宮紀的憂慮。

在彆墅的第一夜,在大廳裡,在一片戲劇般的歡聲笑語中,那些人心照不宣地共同掩飾著他們的秘密。現在戲劇演員回到了台下,各懷心思的人們被分彆關在暗門裡,誰能確保那一扇又一扇門後,不會滋生醞釀著矛盾與爭執?

阿妙小姐的爆發隻是一個前奏。

安室透的預感成真,一聲槍響把暗處湧動的矛盾和戒備曝光在所有人的眼底,接著一切早有預謀的奇詭洶湧而來。

拉開真正的舞台帷幕的是梅澤夫婦,是那一段最容易在熟悉的環境裡卸下戒備,也最容易滋生事端的親密關係。

安室透和柯南迅速拉開們衝到了走廊上。

隔著一扇門,友子女士在慘烈地尖叫,安室透急切地握動了幾下門把,餘光瞥到脅田兼則走了出來,他迅速收回了手。

比脅田兼則更早到達安室透身邊的是宮紀,她與脅田兼則擦身而過,將安室透擠到一邊,摸出頭發裡的u型發卡將之掰直,用它撬開了鎖。

房門被踹開,宮紀擋在安室透身前,迎上了梅澤的槍口。

友子女士的嚎叫貫穿耳膜,她躺在地上,捂著小腿,抻長上半身掙紮抽搐。旁邊落著她從不離手的包,包口大敞,裡麵的東西全部傾倒而出。

那位沉默寡言的丈夫用兩隻顫抖的手臂舉著槍,腿腳軟得仿佛隨時能跪倒。他的整張臉因恐懼而緊緊皺在一起,止不住的眼淚掛在被擠出的溝壑上。

宮紀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緊繃的手指去摸腰間的槍。

梅澤的軀體因為這一步而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他突然使出力氣將槍口對準躺在地上的友子,對著門口的人歇斯底裡地喊道:“你們彆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宮紀停住了腳步,她餘光一掃,卻看到人群後的柯南將一個易拉罐放在地上,像踢足球一樣,將準頭瞄準了梅澤。

她垂在腰間的手指不安地收緊,隻能沉默地抬起左手比了一個安撫的動作,試圖吸引梅澤的注意力。

鋁合金在衝撞中發出一聲脆響,宮紀一偏頭,易拉罐在擦著自己的發絲飛過,餘液灑出凝滯空中,易拉罐身在動能下凹陷,這塊金屬物以極快的速度沿著拋物線砸去,在悶響中撞擊上梅澤持槍的手。

槍支從梅澤顫抖的手中脫落,梅澤幾乎是被這個異變嚇得直接癱在了地上,他伸手試圖去夠那把槍,被走過來的宮紀抬腳踹在了地上。

毛利小五郎等一行人湧進來,按住梅澤的四肢,將他控製了起來。

宮紀按了一把柯南的腦袋,拾起了地上的槍,將友子女士扶到了沙發上。

梅澤被人縛住了四肢跪在地上,他近乎被魘住那樣喃喃自語,對著所有人開脫自己的罪行:“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是她殺了我的兒子……”

柯南皺起了眉。

宮紀在為友子女士止血包紮,柯南回憶著宮紀的反應,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往走廊外跑去。

他來到宮紀的房間前,那一扇門半開著,而房間內空無一人,床頭零星散著幾段繩索。

阿妙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