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川梨(1 / 2)

“晚上好。”白鶼抬了抬眼睛,把煙頭摁滅在牆壁上。

宮紀站到了他麵前:“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在固定時間之外聯係我?”

白鶼將手伸進外套內側,掏出兩個8x12cm的自封袋,朝宮紀扔了過去。

這兩枚自封袋被白鶼潦草地係在了一起,其中一個裝半袋白色粉末,另一個放著兩枚樹葉。

“毒|品,海|洛因?”宮紀皺眉,將那兩枚樹葉放在眼前觀察:“……是古柯葉嗎?這一袋裡難道不是海|洛因,是可卡|因?”

“是的,警察小姐。”白鶼雙手插兜,向後靠在滿是泥灰的牆壁上,“是可|卡因。”

不同類型的毒品流通往往遵循著一定的地域規律,原材料的分布決定著該區域的主要毒品類型。以地處東南亞緬甸、泰國、老撾國交界處的“金角”為例,那裡大片大片的罌粟種植園是嗎啡類生物堿的取材地,於是大|麻、海|洛因等由罌粟提純的毒品多在以亞洲為主的東半球流通。

而古柯生長於南美洲安第斯山區的中部和北部,是一種性喜溫暖、潮濕[1]的熱帶灌木,以古柯為原料提純出來的可|卡因絕大部分都在美洲流通。

可|卡因極少大批量進入亞洲國家,一是過遠的距離造成交接程序的複雜化,而被延長的交接程序又往往會帶來成本的提升,這樣的毒品往往價格更高,並不能在競爭對手地盤上取得優勢。

第二,過長的運輸通道意味著要經曆更多國家的海關,毒品被截獲的可能性將會大大增加,更何況,開辟這樣一條通道本身也耗時耗力,麵臨著極大的失敗風險。

“日本地界上有部分可|卡因流通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偷渡可|卡因的人群。”

白鶼說:“近一個月來,地下世界出現了一些與本地馬仔搶蛋糕的人,他們是紅棕色皮膚的美洲人,夾藏著毒品偷渡過來,腰帶上掛著古柯葉。”

白鶼朝宮紀手裡的自封袋抬了抬下巴:“我從一個印第安人那裡偷過來的。”

“據說居住在安第斯山區的印第安人有一項延續已久的習俗,他們將古柯葉和貝殼粉當作禮物授予族中的男性,當作他們成年的吉祥物。”[2]

宮紀慢慢拆開被綁在一起的取證袋,腦海裡梳理著這一變量帶來的最壞結果:“你覺得近期來自美洲的販毒者,是有預謀地要擠進本土的販毒網絡?”

“隻是個無聊猜測罷了,做這一行難免謹慎得像神經病,萬事都喜歡多想一層。”白鶼聳聳肩:“您也可以把它當作一個意外。”

“我想聽一聽你的想法。”宮紀看著他的眼睛,“我經驗有限,所以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建議。”

白鶼盯著宮紀看了十幾秒,突然半伏下身笑了起來。從中年男性喉嚨裡逸出的壓抑笑音回響在這片小巷子,牆角的一隻昆蟲被驚得迅速竄回潮濕的縫隙裡。

“你變得很多嘛宮小姐,沒想到你還會有向曾經的犯罪者征詢意見的一天。”

宮紀站在他對麵,安靜地等待著。

“好吧,我來告訴你身為犯罪者的一點經驗。我常常覺得,如果願意深入探索,我們總能在不起眼的可能性|事件背後,發現更大的機會。警察小姐,以前的我就靠投機賺錢。”

白鶼笑夠了,他直起身來,那雙總讓宮紀覺得精明的眼瞳完整地從眼皮底下露出來,在暮暝天色下閃爍著兩點黑沉的光。

他不再圓滑地打機鋒,直截了當地問道:“如你猜想的那樣,美洲的勢力想在日本建立□□的流通網絡,你覺得,這是那些南美洲毒|梟不計成本的一時興起,還是有人在這片地界與他們狼狽為奸,為他們牽線搭橋?”

“假設那些人不想做賠本的買賣,在可|卡因劣勢這麼明顯的情況下,有人給了他們入境販毒的底氣。”宮紀跟上了他的思路:“你的意思是,那個以酒為成員代號的國際組織……?”

“頭腦風暴到這裡就可以打住了,宮小姐,我們沒有更多的證據。”白鶼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說不定這真的是一個不值得深思的意外,隻是短暫地出現一段時間……我得離開了。”

宮紀側身,為他讓開路。

他們擦身而過時,宮紀輕輕一聲“多謝”傳入那個中年人的耳朵,又逸散在空氣裡。

白鶼擺了擺手,留給宮紀一個背影:“各取所需而已。”

他一離開,宮紀向後靠在牆壁上,她的半麵身體慢慢融入黑暗,求教時勉強做出的懇切表情也如水般化在了冰冷的麵容上。

她尚且不能確認白鶼這番言論的真假,還需要從其他渠道驗證這件事的真偽。

宮紀看向手中的可|卡因和古柯葉——這是一個信號。而她習慣於將一個信號當作一場戰役的前奏看待,即使這個信號微不足道,即使它引發戰爭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在她短暫思考之際,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宮紀將那兩個自封袋藏好,站起身來,一邊翻出新短信一邊朝巷子外走去。

回到家中時,她整個人都挾帶了點夜晚的寒氣。

“你回來得有點晚。”宮治聽見開門的聲音,頭也不回,整個人縮在沙發上。

“那隻渡鴉呢?”宮紀環視了一圈客廳。

“飛走了,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