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錯位(2 / 2)

宮紀笑了笑:“那我們三個一起去坐摩天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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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與光明上浮,摩天輪也上升,壯麗的圖景在他們麵前緩緩展開。

雲朵泡在蔚藍天空裡,而天空近在眼前。隨著視野抬高,他們的眼睛裡出現高樓頂部模糊的輪廓線,跨過那條高低起伏的輪廓線,海洋便貼伏在天邊。

“哇。”

三個小孩將手心貼在轎廂玻璃上:“看,是噴泉,噴泉上麵有彩虹!”

噴泉從平地驚湧而起,澹明如雪浪,摩天輪的霓光在如霧般飄落的水珠裡折射,噴泉高處雪白一線上,虛浮著一截一截彩色的光弧。

【一串彩色的色卡呈現在柯南的手機屏幕上,柯南將這張圖片放在宮紀和赤井秀一眼前。

“這是庫拉索口袋裡的色卡?你跟我提到過。”

宮紀掀開一絲純黑車簾,從灰黑的玻璃膜上看到披著繚亂幻光的摩天輪剪影。

她迅速跟上了柯南的思路:“你覺得,庫拉索是以這串色卡作為聯想介質來儲存記憶?”

柯南點頭:“如果這個猜測為真,那麼庫拉索記憶的激活裝置就是那座摩天輪。”

“這個假設的正確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宮紀低頭回想:“在庫拉索血跡消失的那個巷道裡,恰好能完整地看到那座摩天輪。”

“我們將庫拉索帶到這裡,試一試能不能讓她恢複記憶。事態超出控製的話,我會用手表□□讓她暈過去。”

柯南屈起的指節叩了叩自己的表盤:“無論怎樣,她的身體都會出現問題,我們趁機將警方吸引過去,作出在機緣巧合之下逮捕庫拉索的假象。”】

柯南貼近轎廂鐵門,打開了自己的手表□□,專注地盯著庫拉索的一舉一動。

庫拉索貼近轎廂玻璃,低眼往下看。

彩虹是光學錯覺,而顏色是視環境,光照和人腦相互作用的結果。庫拉索那隻淺色的虹膜上倒映著繚亂變換的彩色光弧,她的腦海深處仿佛被人鑿擊。

並發症是尖銳的耳鳴。在大腦劇烈的疼痛中,庫拉索捂住耳朵,渾身顫抖,無力地癱坐在地。

零碎的記憶片段在不斷閃滅,她捂住腦袋身體蜷縮,手指痛苦地絞緊頭發,額角一片汗濕的水痕。

三個小孩全都反應了

過來,驚惶地圍在庫拉索身邊:“姐姐,你怎麼了?是頭痛嗎?”

“我叫醫務人員來幫忙。”柯南大喊著,飛速撥通了宮紀交給他的號碼:“喂?編號13的摩天輪轎廂裡有人身體不適,我們需要幫助。”

他掛掉電話,看著庫拉索痛苦的樣子,擔憂地蹙起眉頭。

柯南忍不住上前幾步,雙手握上了庫拉索的手腕。

他聽到庫拉索口中逸出的模糊囈語。

“臥底是……基爾和波本,阿誇維特,威士蓮……”

摩天輪緩緩停了下來。

14號轎廂裡,灰原哀抱臂坐在椅子上,宮治轉頭看向窗外慢慢懸停的風景,疑惑道:“怎麼回事?”

宮紀在這個時刻終於拆開通訊耳機的外殼,用發卡將裡麵的銅導體絞擰了幾圈。

她將發卡彆回頭發裡,帶上通訊耳機,銅導體接觸不良使她的聲音失真,聽上去斷斷續續:“摩天輪13號車廂發生緊急情況,你們過去看一看。”

隔壁,發生事故的轎廂中,兩個醫務人員先衝進來,他們身後卻跟著幾個便衣的公安。

庫拉索幾乎快要在劇烈的疼痛裡昏過去。她的帽子掉落在一邊,銀色頭發被冷汗洇濕,一綹一綹地粘黏在臉頰上。

一個公安強硬地打開她捂著額頭的手臂,起身彙報:“摩天輪13號轎廂,發現目標。”

這幾個公安都還記得兩個小時前,指揮官下達了讓他們放棄追捕目標退回指定區域的命令。

不過他們執行力極強,嚴格遵循對講機使用規範。除卻正常的指令接收,這些公安不會多說一個字。

指揮官失真的聲音傳來:“將她押送回警察廳,交接的人在那裡等著你們。”

【赤井秀一用筆帽按著記錄本:“這個時候警察們要出場了,你的預備案作用在這裡?”

“是的。”宮紀說:“警視廳要與我爭奪同一資源,我不能忽略來自對手的威脅。我必須了解警方的一舉一動,派人在外圍盯著警視廳和警察廳,最好是黑入他們的通訊器。”

赤井秀一提筆寫下:“將計就計,假設在某個時間節點,執行該任務的警用波段全部被竊聽。”

他思考了幾秒鐘:“那麼,從組織成員走出那間倉庫開始,我們的無線電通訊已經暴露在了他們視線底下。”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做好最壞的打算,庫拉索被警察帶走的風險也應該被計算其中。”

宮紀將科恩和基安蒂的資料推了出去:“遊樂場外圍,一千碼內沒有合適的製高點,那麼,我會在警察廳附近安排狙擊手。”

柯南猶豫:“組織真的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不會。”赤井秀一提醒宮紀:“琴酒並不是利己主義者,他將組織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果事情沒有發展到最壞的地步,他會優先選擇將庫拉索帶回來。”

頓了一下,赤井秀一補充:“不過狙擊手也有可能去執行監視任務。”】

“真糟糕,庫拉索不僅失憶,還被警察先一步帶走了。”

咖啡杯底部輕叩桌麵,貝爾摩德按著耳機,看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紅綠波段:“琴酒,現在怎麼辦?”

“失憶的庫拉索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琴酒的聲音狠戾而低沉:“繼續監聽。”

“起碼現在我們知道庫拉索的記憶激活裝置,是她被警察發現時所在的摩天輪。”

貝爾摩德將一整段音頻傳輸給琴酒,“對了,將科恩和基安蒂召回吧,警方開始排查警察廳周圍的高建築物了。”

【“第一個階段的計劃製定完成!隻用了不到五分鐘。”

柯南看一眼腕表:“下一個階段的目標是故意暴露弱點,將假死計劃的目擊證人引出來。”

赤井秀一說:“警方需要在短時期內,打著讓庫拉索恢複記憶的名義,再度將她帶到摩天輪裡。”

宮紀垂下眼,掩蓋冰冷的眸光。

心底深處隱隱又一個聲音翻湧上來,絮語聲被埋在水底下。

警察應該將庫拉索帶到醫學實驗室,藥物注射、色彩實驗,電擊,精神控製,有的是方法治好逆行型遺忘症——這才是風險最小、收益最大的策略。

宮紀眨動眼睛,盯著草稿紙上的暈黃燈斑。那條筆直的作業曲線虛幻地疊在上方,將一枚光斑切成滑稽的兩半。

不對。

她的瞳孔不自然地微顫,忍受絞痛一般彎下了脊背。

——我的目的是保證降穀零的安全。

想到這裡,如同被深壓在水底的人終於浮出水麵,宮紀從溺水感中晃神過來,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她本質自私而目標主義,可是降穀零的命運牽係著她使她不陷入泥淖,降穀零的理想托舉著她向上觸碰崇高。

“宮警官,你怎麼了?”柯南擔憂地喚她。

“沒什麼。”

各種窸窣的聲音重新回到宮紀耳邊,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路,談起正事:“第一階段的任務很好完成,但是我並不認可假死計劃。”

柯南的眼角眉梢都可憐地垂了下來:“為什麼呢?”

“你們明明很容易就能想到的才對。”

宮紀不解地看著柯南,又抬眼看向赤井秀一:“假死計劃最重要的一環是屍體材料,我們需要讓組織相信那具屍體確實是庫拉索。可是現場隻要剩一小段殘肢一小塊骨頭,組織就能立馬分辨出那具屍體的真假。”

“讓組織能夠確認這具屍體確實是庫拉索,和讓屍體成為一堆骨灰之間有悖論……你們為什麼是這副表情?”

隨著宮紀的講述,柯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赤井秀一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都皺起了眉。

宮紀看著柯南和赤井秀一的表情,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那幾頁情報。

許久,柯南艱難地出聲:“宮警官認為,隻要屍體材料出現,組織就一定能檢查出那具屍體的身份?”

宮紀感到視網膜裡的景象好像在虛化,她喃喃:“不然呢?”

“如果說那具屍體遭受爆炸、灼燒,不剩一塊表皮組織呢?”

一塊不知名的記憶和知識在她腦海裡閃爍,那些文字浮現出來串成一線,宮紀不由自主地講出那些句子:

“表皮組織損壞,我們可以采集深層肌肉;假如深層肌肉腐壞到無法利用,那就取肋骨、牙齒牙髓;如果這些材料都不可取證,還可以采集屍體毛發做線粒體DNA檢驗。隻要屍體存在任何一個部分,我們都可以通過DNA檢驗證明屍體的身份。”[1]

話音落下,整個車廂裡寂靜可聞。

宮紀迷茫地看向對麵兩人:“你們為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的,我

之前有深入調查過這方麵的資料。”柯南的聲音乾澀:“現在普遍的屍檢技術,隻能提取表皮組織。赤井先生曾用一具焦屍,騙過了組織的眼睛。”

赤井秀一從中控台下麵取出電腦,試圖找出相關材料。他問宮紀:“你從哪裡知道了這些‘知識’?”

宮紀的腦內一片混亂,這片記憶零散獨立地紮在她腦子裡,無法觸發任何聯想機製——我是從哪裡知道這些DNA檢驗技術?我為什麼對此深信不疑?

除了這塊記憶碎片,她什麼都想不到。

她的知識體係和這個世界的普遍認知出現了偏差。

“警察小姐,FBI的資料庫裡麵沒有記錄你口中的DNA檢驗技術。”

赤井秀一合上電腦,探究的視線落在宮紀身上:“或許你的記憶是錯位的,又或許,你和庫拉索一樣,罹患某種遺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