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日期(2 / 2)

“哪有藝伎像你們這樣?!笑聲在屋外都能聽到!”

夕陽從窗欞裡透進來,將紙門上一個搖晃的影子拉得寬長。繪椿夫人一手拉開障子門,睨著眼朝客人掃了一眼,轉頭朝兩個姑娘命令:“兩個都出去,你們像什麼樣子!”

繪梨和繪葉被嚇一跳,大氣都不敢出。她們掩著袖子偷偷朝兩位客人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便提著衣裾跑出了屋。

繪椿夫人穿著唐棧條紋的黑色和服,一抹雪白的襯領攏著細紋遍生的青白脖頸。她已經年過四十,顴骨高而眉尾下垂,挑眼看人時總顯出一重哀怨薄利之相。

她有天生的粗重卷發,沉沉地壓在額間門,鎮住了她麵容的銳利刻薄,塗得丹紅的嘴唇落在健康的金棕色皮膚上麵,彰顯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旺盛生命感。

此刻她顧不得什麼禮儀,動作粗魯地拉上障子門,坐在宮紀麵前,利聲問:“警察?來梢風屋前有預約嗎?”

好凶啊。

矢川明腦袋裡浮現了可怕的既視感,他想到了自己威嚴的老母親,於是不動聲色地往宮紀背後藏了藏。

“冒昧打擾。”

宮紀正襟危坐,語調仍是如出一轍地溫柔,“我們來這裡,是為了進行一些調查工作。”

警察工作不需要預約。

繪椿夫人像一隻快要被激怒的母獸,語氣異常刻薄,“調查工作需要未成年人陪喝酒嗎?”

快要躲到宮紀後麵的矢川明連忙出聲:“兩位小小姐沒有喝酒。”

繪椿夫人蘊著怒氣的上挑眼睛惡狠狠掃了一眼在場唯一的男性。

矢川明被嚇到聲音都低了下來:“……我也沒有喝酒。”

在矢川明害怕到往後縮的時候,宮紀正一瞬不瞬地盯著繪椿夫人看。

[繪椿夫人看似尖酸刻薄,眉眼裡還帶著狠勁,但她實際上是一位胸懷寬厚,具有母性的人。]

她已經完全融入了梢風屋這座小小的女性烏托邦中,和她們相處讓宮紀感到自在。而這種感受,究其根本來自於烏托邦的締造人——繪椿夫人那種寬厚溫和,能夠容納寬敞愛意的聖母胸懷。

“夫人,我們並無惡意,也沒有向兩位小小姐問多餘的問題。”

宮紀的身軀纖細柔軟,人們卻很容易察覺出冷刃鋒藏在這具線條柔美的身體裡。當她垂著眼睛,輕聲細語地道歉時,繪椿夫人心中的火氣不由自主地消去大半。

“那你們有向繪梨和繪葉提起你們的調查工作嗎?”

“沒有。”

繪椿夫人冷哼一聲,問:“說吧,什麼事?”

“有兩個問題。”宮紀側身從包裡取出兩張照片,推在繪椿夫人眼前,“第一,您有見過這種棺材嗎?”

繪椿夫人按著那張照片,濃密黝黑的眼睫擋住她的瞳孔,彩繪的臉龐像是上了麵具,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她說:“後街末尾,有一家鋪子。那家鋪子平常緊閉著門,外人都以為那是間門荒廢屋子,實際上那是一家棺材鋪。”

“我們這裡有個習俗,收留著遊女的置屋,每一家都會為自己置辦好棺材。上個月,包括我們梢風屋的今紫在內,這條街上少了四個人。”

“我待會兒帶你們去看我的棺材。”繪椿夫人動作極快地拿起第二張照片,看向上邊的姐弟。

她手指一攥,在照片上留下了一塊壓痕,“裡麵的小姐我沒有印象,但我記得這個年輕人。有一位姓竹內的客人欽慕今紫,但誰也沒想到這個男人有未婚妻。”

繪椿夫人壓抑著自己的怨憎情緒,“這個年輕人前一段時間門來梢風屋替姐姐出氣,他和竹內當時鬨出了好大的動靜。也因為這個原因,今紫知道了竹內居然已有婚約在身。”

宮紀知道她的未竟之語:隨後今紫便為情自殺。

而竹內真嗣也死在了花見小路。

宮紀問:“今紫小姐在哪一天死亡?”

繪椿夫人說:“9月5日。”

她撒謊。

繪椿夫人不願意說真話。

宮紀的包裡還放著一遝資料,資料裡的部分內容和繪椿夫人的證詞嵌合,拚湊出一副不完整的景象。

九月初,蜷川康介大張旗鼓地跑來梢風屋教訓竹內真嗣,今紫知道了竹內真嗣已有婚約的事實,由此上吊自殺。

而警方調查稱,蜷川康介在這之後又光顧過兩次鳴園花街。而就在這時候,蜷川龍華也錯著時間門,獨身一人來過花見小路,踏入了梢風屋。

繪椿夫人稱自己對蜷川龍華沒有印象,那就暫且認為蜷川龍華至少見過今枝。

花見小路有什麼秘密,吸引了蜷川龍華和蜷川康介來到這裡?

在某個時間門段,蜷川家兩姐弟、梢風屋的兩位年長女性和死者齊聚一堂。

破局的問題在於,今紫小姐死亡的時間門,到底在四人齊聚之前,還是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