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龍華眼眸帶笑,形狀美麗的嘴唇附在宮紀耳邊,吐息也如毒蛇般粘膩。她的聲音又輕又細,淬毒般狠厲:
“宮小姐,讓我協助你殺掉那兩個保鏢,我們一起殺人,一起解決屍體,成為共犯,這樣,我才可以完全信任你。”
宮紀眼睫翕動,冷肅的灰色眼珠側看蜷川龍華。
蜷川龍華溫柔地低目,抬手輕撫宮紀臉頰
,“殺掉那兩個保鏢後,我立即讓人放了你的家人,可以嗎?”
讓一個警察淪為殺人犯,才能在蜷川龍華那裡贏得信任。
宮紀如瓷像般靜穆。
蜷川龍華垂眼看她,歎息一聲,剛想假意勸說,忽聽宮紀開了口。
“好啊。”
宮紀彎了彎眼睛,視線越過蜷川龍華的肩膀,用一種天真的目光在那兩個毫不知情的保鏢身上逡巡一遍。
“但是。”她握著槍的手反而更加用力,硬瘦的手背上浮現細骨和青筋,冰冷的槍口更緊密地抵著蜷川龍華,像是要鑽進她的皮肉離去。
“你讓我看一看他們的現狀,我要保證他們目前絕對安全。”
此時距離蜷川龍華下達命令已過三個小時。
“可以。”蜷川龍華起身後退,冰冷目光黏在宮紀身上,對她晃了晃手機,“我甚至可以讓你聽一聽他們的聲音。”
宮紀睜大了眼睛,“不——”
她話音未落,蜷川龍華轉瞬就撥通了一個電話,接線忙音在寂靜的房間內炸響。宮紀麵色忽地蒼白,茫然無措地向前走了幾步。
翻江倒海的無措感向宮紀襲來,她那張冰冷的麵容突然有了劇烈的變化,此時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個快要哭泣的孩子。蜷川龍華握著手機,向宮紀睨了一眼——她本意是想給不聽話的宮紀一個教訓,但是現在看著宮紀的表情,她無比確認:家人的聲音會成為壓垮宮紀的最後一根稻草,過了這一關,宮紀將對她言聽計從。
警察家屬。蜷川龍華在心底冷笑。
蜷川龍華的電話還未被接通,倉惶著向前走去的宮紀忽然手機震動一下。
一個微乎其微的動靜,可就在這一瞬間,蜷川龍華的危險警報尖銳利響——
宮紀居然已近在咫尺。
在蜷川龍華陡然抬高的視線裡,宮紀的麵容呈現纖毫畢現的變化,那雙漂亮眼睛裡盈蓄的淚珠還未落,而弛緩平皺的眉頭忽地狠厲下壓。她還帶著淚,半麵倉惶,半麵凶狠,額角青筋隆起,手腕抖落寒鋒,直衝蜷川龍華而去。
局勢忽變。
“砰”一聲巨響,宮紀縱身上前,一手壓低蜷川龍華手臂,槍管錯位,子彈迸擦火花,打得木屑飛濺。
又一身體撞擊地板的悶音,蜷川龍華被宮紀掀翻在地上,臉部裂口迸出大蓬血花。宮紀雙手沾血緊掐蜷川龍華脖頸,看也不看地抬臂連開兩槍,瞬間打穿了兩個保鏢的手臂。
慘叫四起,一個保安跪在地上,踉蹌著去撿脫手而出的槍支。他顫顫巍巍,目光一抬,瞪大的眼睛裡映出一管直直對著自己的槍口。
沒人敢動了。
“滾出去。”宮紀聲音顫抖,連個正眼也吝嗇施舍,卻讓兩個男人渾身發顫。
保鏢滾出了門外,蜷川龍華假麵皮的邊緣翹起,滿臉血汙。她勉力抬了抬頭,剛想說什麼,忽而被一雙有力的手鉗住了脖子。
宮紀眼眶發紅,眼淚滴落,彎曲的脊骨顫抖,手臂用力再用力。蜷川龍華的喉骨一雙青筋暴起的手緊攥,喉嚨裡發出破碎聲響,她的雙手胡亂拍打,驚惶又無力地推拒宮紀。時間滴滴答答,那道忙音還在響,一秒又一秒過去,宮紀也仿佛溺水窒息,眼睜睜地看著蜷川龍華反應漸弱幾無生息。
一股快意湧上心頭,她往下一俯身,要把蜷川龍華當場掐死。
手機掉在地板上,細密地顫動著,某一時刻,那道忙音忽然消失。
宮紀猛地放開了手,驚懼地喘息。她抬著頭茫然四顧,突然掃到手機幽白的屏幕。
電話被接通了。
宮紀手指顫抖著,在地板上幾經摸索,才顫顫巍巍地拾起手機,把它放在了耳邊。
從未有如此恐怖的劇烈情緒降臨於身,她死死咬著嘴唇,眼淚不間斷地流下來。
宮紀沉默著,呼吸被牽連在電話上。那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燈光豐沛,溫暖爐火劈啪作響,客廳裡是父母小孩的溫柔剪影。她呆呆地靠近,卻見巨石鋼筋崩裂而下,血液和殘肢一同潑落,家人的軀體被砸碎在地,拓在地上,成為一道血肉模糊的影子。
時間被無限拉長,不知過了多久,電話另一頭忽然響起熟悉而急切的年輕男人聲音:“小紀?”
是降穀零。
宮紀掛掉電話,把手機砸碎在地麵上,捂著臉無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