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克杯搖晃作響,大門也吱吱呀呀一動,一個英俊的金發男人推門而入。
“老板,品味很不錯,窗戶很好看。”金發男人這樣說著,路過那位身姿板正的小姐,格外自然地扯掉她的發繩。
酒吧老板不可置信。那個金發男人,老板懷疑他是跟信息文字打交道的人——渾身帶著一種值得人好好琢磨的神秘氣質。他的手指靈巧地像是做過專業扒手,一個動作,隨性而自然,輕盈靈巧,有紙片蝴蝶將在他手底下翻飛的錯覺。
手指放進美麗小姐的發絲間時,卻像個惡作劇得逞的男大學生,不動聲色地得意著。
那位小姐的長發披散下來,微微打著卷,掠落在臉頰邊,被燈光鍍上一層暖絨的光暈。
“老板,要一份和她一樣的酒。”金發男人坐下來,和那位小姐中間隔著一個座位。
本著職業道德,酒吧老板毫無靈魂地說:“長島
冰茶酒精含量……”
“我請他喝一杯一模一樣的酒。”
那位小姐突然開口,老板的後半句話也被堵在嗓子裡。
“一模一樣”這個詞彙在酒吧老板的腦海裡轉了半圈,他目光銳利起來,仔細看過麵前這兩個人。
這才發現,金發男人嘴唇邊有一道小小的傷口,像是被咬破,一縷細小的血絲爬在唇線處,帶著青澀的濡濕感。
哦豁,失身|酒。
出於職業道德,老板應該提醒麵前的年輕人,那位小姐點的長島冰茶會讓人一喝就倒。
他迅速轉身,動作利落地握住酒瓶。
酒液在空中劃過一道光亮流動的、形狀完美的弧。
宮紀麵頰上浮現醉態,降穀零看上去冷靜如昔,毫無變化。
酒吧裡放著曲調慵懶悠揚的手風琴曲,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裡,兩人並排坐著,不發一言,隻是心照不宣地喝著同一種酒。
最後一絲淡紅酒水浮在杯底,降穀零突然站起身,繞了一個大圈,從宮紀左邊,來到右邊緊挨著她的那個座位。
他看上去仍舊是那個冷靜肅穆的人,隻有腦袋微微垂落零點幾公分。零點幾公分而已,他的金色睫毛緩慢地翕動,竟和吧台儘頭那隻打瞌睡的肥貓有幾分莫名其妙的相似。
宮紀的眼睛一直追隨著他,見降穀零在吧台前坐穩,還露出和身邊肥貓一樣的神態,便忍不住用指腹輕輕碰了碰他的頸窩。
發燙。降穀零的臉微微側了一下,眷戀地貼了貼宮紀的指尖。
看不出來,但確實是喝醉了。甚至貼到宮紀身邊來,在意識迷醉的危機感中尋求庇護。
宮紀當即站了起來,“老板,結賬。”
肥貓被嚇一跳,尾巴蹭地豎起;降穀零被嚇一跳,一雙狀似冷靜的眼睛收縮。
在街道外,商業樓與另一座商業樓的間隙中,宮紀停下腳步,亦步亦趨跟著她的降穀零也停下來,乖巧地站在原地。
巷口儘頭,是一截淩晨的街道,街道上立著幾個寥落又自由的人影。
這是淩晨,這是新的一天。
宮紀轉身,嚴肅發問:“你叫什麼名字?”
“安室透。”
“做什麼工作?”
“咖啡廳店員。”
果然是被刻在DNA裡的人設。
“那我叫什麼名字?”
降穀零眨動一下眼睛,說:“小紀。”
“你認識我。”見降穀零點頭,宮紀便輕聲細語問他:“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降穀零下意識就想答“願意”,但腦海裡另一股力量拉停一句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願意,但是為什麼不能和她一起回家呢?降穀零思考著,意識在酒精的作用裡混亂成一團打結的毛線團。
他凝神細想,眉頭蹙起,儼然一副嚴肅樣子。若是換上那身灰色西裝,路過的風見裕也都要下意識立正大喊長官。
半晌,降穀零以一副談判官的架勢,慢吞吞反問:“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家?”
宮紀靠近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嚇到一隻正在暈頭轉向的貓。她向降穀零伸出手,語調接近誘哄:“因為,我們要在一起談工作。”
降穀零思索了幾個瞬息,突然半側過臉,把手搭了上去。
他就著這個動作,又矜持地說:“好吧,我願意。”
宮紀笑起來,扣緊降穀零的手指轉身向巷口跑去。降穀零被她拽了一下,小跑幾步跟在後麵。盛大的光亮慢慢從兩人身上流過,他們從暗巷踏入大街,融入人群,像這人間每一個普通的戀人那樣,手牽著手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