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代誰?宮紀咬著嘴唇,恍恍惚惚地思考著。
宮紀感知到危險會迅速抽身離開。那個時候,她違背本性留了下來——她迫切地想從川梨口中得知真
相。
她一時衝動,作出了影響她一生的、最不理智的決策。
意識沉浮間門,她突然想起來——渡邊川梨送給她一枚紀念幣,上麵拓印一隻蜷縮的烏鴉。
川梨笑著告訴她:“這就是我的資助人。”
自欺欺人。
一邊告訴她真相,一邊洗去她的記憶。
製服宮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渡邊川梨利用了宮紀對她的信任。
“她本身就屬於第一實驗室,我們可以把她帶走,關起來……”
負責人驚惶地閉上了嘴——她看到了蘭薩德幽冷可怖的眼神。
被宮紀戳破偽裝時,她既暴躁又恐懼。她苦心維持的生活被一柄利刃攪碎,而宮紀能隨時離開自己身邊。
渡邊川梨沾著血的手指顫抖,小心翼翼地摸到宮紀的頸側。
“她才19歲,我不想把她送回去。”渡邊川梨專心致誌地盯著宮紀的麵龐,輕柔問:“但她知道了很多秘密……我們可不可以把她的記憶洗掉?”
負責人隱隱打了一個寒顫,“我們有非常成熟的、清洗記憶的流程手段。”
“我還想要她記得我。”蘭薩德微小著看向負責人,“針對性地清除記憶,可以做到嗎?”
催眠、心理暗示和藥物控製。宮紀被送入組織精密龐大的醫學機器內,她原生的部分被割斷,大腦被注射一段虛假的回憶。
那是第一次清洗記憶的實驗。
在渡邊川梨忐忑的目光中,宮紀緩緩睜開眼睛。
“川梨?”她模模糊糊地喊,又把臉埋在枕頭裡,“把窗簾拉好,我要睡覺。”
一個屬於她的、嶄新的靈魂。
她的蝴蝶還停在身邊。渡邊川梨在巨大的喜悅裡心臟戰栗,她走到窗邊,拉好窗簾,讓天光隔絕。
隨著失憶次數的不斷增加,宮紀的大腦或許出現了某種不可逆轉的損傷。她時而感受到神經性疼痛,同時,對一個不斷矯正自己的高功能反社會來說,她的人格變得更加偏執、激進、神經質——有時她甚至無法控製自己向川梨發脾氣。[1]
宮紀的頭發漸長,散落在脊背上,隨著她的呼吸輕微起伏。渡邊川梨想替宮紀修剪長發,她拿著剪刀向她靠近,而昏睡中的宮紀猛然站了起來。
她動作過於激烈,碰落了書桌上的東西,書本啪嗒一聲跌在地上,宮紀麵對著川梨,嗓音顫抖地對她說:
“不要拿剪刀從後邊靠近我。”
渡邊川梨後退了半步,那些恐懼的、患得患失的情緒從她眼裡一閃而過。
渡邊川梨學習文學與哲學,她是不折不扣的唯美主義者,她喜歡蝴蝶這樣美麗的事物,卻分外討厭蟲子。
某段時間門,宮紀對飼養蝴蝶格外感興趣。
她一枚一枚地拆開購買來蝴蝶蛹時,渡邊川梨湊到她身後,輕輕用手指戳了戳綠色的蝶蛹。
那一秒鐘的觸感讓渡邊川梨不寒而栗,她閃電般地收回了手。
蝴蝶的蛹裡麵是液體,在陽光底下,水波在綠色的蛹裡麵蕩漾。
“好可怕,這是溶解的蟲子。()”渡邊川梨撐著宮紀的肩膀,往後縮了縮。
看,這是一顆黃金蛹。()”宮紀捧起一顆蛹,眼睛發亮地看向川梨,“我能用這幾隻蛹做成項鏈手鏈,你可以把它們戴在身上。”
渡邊川梨對宮紀親手製作的手鏈非常心動,但她內心還是非常抗拒隨時隨地帶著一隻蛹化的蟲子。
最終隻有一枚黃金蛹被銀鏈串起,戴在宮紀的頸間門。那枚黃金色澤的蝴蝶溫巢在一周後慢慢發黑,這種黑色泛著金屬光澤,落在雪白的鎖骨間門,一個小小的生命在那裡萌發。
終於有一天,在春日的街道上,那枚被宮紀戴在頸間門的蝶蛹窸窸窣窣地微響。宮紀看不到蝶蛹的狀態,隻能將長發攏到頸後,感受生命的掙紮和萌生。
渡邊川梨看到一隻藍點紫斑蝶艱難地掙破蝶蛹。在陽光下,宮紀微仰著脖頸,那隻蝴蝶無力地煽動著翅膀,美麗的藍色在蝴蝶的翅間門幽微地閃滅。
積攢夠了力氣,那隻蝴蝶振翅而飛,消失在青灰色的天穹中。
一管蛋白酶抑製劑被注射入靜脈中。
最後一次記憶清除,宮紀再度醒來的那個早上,渡邊川梨感受到她的蝴蝶即將離她遠去。
盛亮的曙光遊曳而過,某一天清晨,宮紀又睜開眼睛。
她是殘疾的,嘴唇蒼白,走到太陽下,微微仰起脖頸,讓曙光流照過麵龐。
“我要離開倫敦了。”宮紀說。
渡邊川梨靜靜地站在陰影裡。
“我將蝴蝶拖走,分割,重組,完成我的創造,再將她們送給你。”
在南美洲的熱帶雨林裡,蘭薩德本想完整地誘捕一隻蝴蝶,然而這隻蝴蝶不斷掙紮,被折斷了觸角。
製作標本時,她覺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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