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之南, 亡靈塔。
空間卷軸被收起,盛緋邇站在陰氣濃鬱的塔門前, 仰頭望著塔頂那根銀光閃耀的尖刺,半晌回過頭去。
“這裡怨氣真的很重啊。”
“當然,關押亡靈的地方,怨氣能不重嗎?”路曉鳳問道,“小妞,你能不能打開這扇門?”
“她能打開。”徐蒼曦平靜接口,“身為墨菲特的後裔, 她是最容易打開這扇門的人。”
“那我試試。”
盛緋邇向前一步, 將雙手於胸前合印, 低聲念誦著,說也奇怪, 那些咒語仿佛與生俱來的天賦, 就那麼自然而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想, 徐蒼曦對亞蘭大陸如同百科全書般的了解程度, 大約也是源於這一道理。
不多時, 周圍的空氣逐漸生出波動, 從極其細微到漩渦狂卷,晚風寒冷刺骨刮得臉頰生疼, 直至在掌心聚攏成六芒鋒刃。
她睜開眼睛, 在伸展雙臂的刹那間罡風大作, 排山倒海般將整座亡靈塔禁錮在內。
她十指用力合攏,似有無形鎖鏈收緊,下一秒,塔門上的圖騰驟然亮起,爆破聲震耳欲聾。腳下魔法陣在同一時刻顯現, 沙塵狂舞,將她纖瘦的身形完全遮掩,強勁的衝擊力撲麵而來,從塔內湧出的怨靈重影化為濃重紫煙,遮天蔽月。
旁邊的徐蒼曦牽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推開了沉重的石門,在所有人都進入塔內之後,石門重新合攏,他們陷入了一片可怖的黑暗中。
歐陽飛鷹側耳細聽:“有哭聲。”
的確,自四麵傳來的聲響隱隱約約,直至愈發清晰,夾雜著女性的哭聲、男性的喘聲、小孩的叫聲、老人的咳聲……
“都是墨菲特曾經殺過的人,他們的亡魂被囚禁於此,成為了墨菲特所掌握的工具。”徐蒼曦緩聲提醒,“這裡陰氣太重,對人類女子的身體損害尤為嚴重。”
路曉鳳語氣誇張:“是嗎?那可太嚴重了,小賀總你趕緊把飛鷹摟緊一點。”
賀屏難得無語:“摟緊一點?”
“可不唄。”儘管光線太暗看不清表情,路曉鳳也還是努力白了他一眼,“你不摟,難道讓我摟?”
“……”賀屏默默伸手,用鬥篷罩住歐陽飛鷹,把她摟進了懷裡。
歐陽飛鷹說:“其實我覺得沒有這麼玄乎。”
“防患於未然吧。”
盛緋邇嚴肅道:“待會兒小賀總你就專門負責護好飛鷹姐,衝鋒陷陣的事情交給我們。”
“……好。”
路曉鳳忍不住吐槽:“小妞,你這衝鋒陷陣狂熱症的毛病是得改改了。”
一行人研究著策略,腳步卻片刻未停,起初原本是徐蒼曦在前麵開路的,誰知在踏上最後一節石梯的時候,他掌心的火焰突然熄滅了。
“小心。”
盛緋邇後退一步,下意識將手按上了身側的牆壁,冰冷的牆麵霎時燃起青色光焰,將視線內的空間映照得亮如白晝。
於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怨靈們,受殺神後裔的力量波動影響,紛紛尖嘯著凝結成了實體,一張張慘白猙獰而布滿血跡的臉,或懸於上空,或擋住去路,或從地底鑽出,就這麼密不透風地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腥臭腐朽的味道蔓延開來,歐陽飛鷹捂著嘴乾嘔,賀屏下意識摟她摟得更緊了一些,他低聲安慰:“彆怕。”
“我沒怕,我就是惡心。”
畢竟在遊戲裡她是純人類,體質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路曉鳳看了盛緋邇一眼:“小妞,你不害怕?”
盛緋邇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誠實回答:“也有點害怕啦,但我也沒必要再增加恐怖氣氛。”
徐蒼曦擋在她前麵,略一沉吟,低聲問道:“緋邇,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信物,能證明殺神的存在?”
“嗯?”
“沾有殺神氣息的信物,能讓這些怨靈退散,否則它們會乾擾我們前行——拖得久了,它們就要開始攻擊了。”
盛緋邇疑惑道:“你可是裁決之神,也拿它們沒辦法嗎?”
他耐心解釋:“遊戲設定,在殺神統治的領域裡,我的力量會被壓製和削弱,而你不會,這所謂的四大禁地,其實是對你的一種曆練,如果都順利闖過去,合成‘無儘夜月’之後,我想,你就能真正繼承墨菲特的位置了。”
她似有所悟:“這樣啊……但我爹並沒有給我留下任何信物,唯一能留有他氣息的東西,可能就是……我的血?”
她是墨菲特的女兒,所以她體內流淌著墨菲特的血液,即殺神之血。
“說得很對。”
盛緋邇取出先前從皇宮寶庫順走的那柄匕首,用利刃割破掌心,見血順著上麵雕刻的紋路緩慢延伸,半晌便有無形殺氣逸散開去。
大概因為她是半神吧,似乎疼痛也比往常要弱一點。
有一點微芒自周身亮起,緊接著便連成光環纏繞指間,在驟然呼嘯的風聲裡,她柔軟的嗓音響起:“以吾之名,弑靈。”
……實在有些中二。
青色光焰霎時大漲,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怨靈慘嚎聲中,她憑借直覺手持匕首,毫不猶豫飛身上前,將其深深紮進了樓梯儘頭擺放的、那座殺神石雕的心臟部位。
石雕刹那間分崩離析,殘留的殺神之力爆發,震得灰土簌簌而落,四麵牆壁轟鳴著幾欲倒塌,而她也被這股力量撞擊得倒飛出去,從樓梯一頭栽下。
彼時路曉鳳恰好擋在她和徐蒼曦之間,他原本想要上前接住她,卻因力量不夠與後者一起摔了下來,於是徐蒼曦不得已同時救了兩個人。
“鳳兒,下次量力而行。”
“……對不起曦哥,我也沒想到自己堂堂詛咒之神,在殺神的地盤上,居然連個女孩子都接不住。”
“因為你神石被毀了。”
“就算被毀了也不應該弱成這樣啊……”路曉鳳突然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無奈看向徐蒼曦,“曦哥,你未免太區彆對待了,我這挺好一件衣服,領子都要被你扯壞了。”
的確,此刻徐蒼曦左手穩穩抱著盛緋邇,右手卻很隨意地拎著他,無論是誰都難免生出落差感,更何況是我們嬌弱美麗的鳳兒。
徐蒼曦淡定點頭:“抱歉。”
“唉,敷衍。”
盛緋邇撣了撣自己頭發上落的灰塵,後知後覺回憶起:“我剛才,貌似往我爹的心口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