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被她看得心頭一顫,又見她隻穿了一身汗濕的中衣坐在那,忙安撫道:“我怎麼會這麼想,檀繡,你先躺下把被子蓋好。”雖然他之前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當著檀繡的麵承認,隻能苦笑著去按她的肩試圖讓她躺下。
檀繡坐在那眼前一陣發黑,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怎麼樣,耳朵裡嗡嗡的耳鳴。可她還是不肯順著季和的話躺下,而是接著說:“你總是這樣,心裡想著什麼,胡亂猜測什麼,自以為是,從來不肯與我說。”
季和是這樣,她又何嘗不是這樣,不然他們上輩子也不會蹉跎成那樣。檀繡忽然覺得眼睛裡一酸,很想哭出來。不是重生了,上輩子就能當不在了,她身上承載著的是足足兩輩子的愛恨糾葛,沉重的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
人但凡病了,總是格外脆弱。季和的手一碰到檀繡,就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再一看她眼裡含著淚,似乎格外委屈,頓時心軟,聲音也霎時軟的毫無脾氣,“都是我不對,我胡思亂想,檀繡彆生氣,來,你先躺下再好好說,病還沒好呢。”
“我不!”檀繡像一個跟大人使小性子的孩子。
季和哪裡見過她這樣,愣了愣,隨即一臉無奈的拉起被子往她身上披,一邊道:“咱們講講道理,先彆發脾氣,好不好?”
檀繡想也不想就回了句:“誰教你要了我,你是我男人,我就是不講道理你也得受著!”
檀繡說完,根本沒意識到什麼,還在那氣的頭疼,結果眼睛一抬竟然看到季和不知道為什麼高興起來,笑的眼睛都彎了,頓時又委屈又莫名其妙的瞅著他,“而且我哪裡不講道理,你不理我,我想多解釋兩句你也一副不想聽的樣子。”
“我讓你去皇上麵前給定王求情,又不是為了那什麼定王,也沒有想讓你真的替定王做事,我都說了隨便說兩句就可以了,你是聽不明白嗎?平時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就聽不出來我的意思呢?”檀繡咳嗽兩聲說:“我知道皇上會開禦筆司,會選定一個人兼這個值,你和徐詳都想要那個位置。徐詳是太子的人,很快太子就會在皇上麵前推薦你。”
聽檀繡說道這裡,季和原本的笑臉一變再變,從詫異到疑惑,最後變成了若有所思。
如果是這樣,他就明白檀繡為什麼要讓他在皇上麵前為定王求情了。太子要是表露出推薦他的意思,皇帝會懷疑他投靠了太子,說不定就會為了避嫌,不讓他沾那個位置了。要是在那之前,他稍微表露出對定王的偏向,聖上覺得他兩邊都有牽扯,反而不會那麼忌憚。
太子這個人,年紀越大越蠢,他做這種事,其實對他自己沒有半點好處,隻會讓皇帝對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並且覺得他手伸的太長了。很明顯,隻有徐詳才會為了他自己,攛掇太子這麼做。他知道徐詳是太子的人,可他也一直覺得,徐詳不一定會一直站在太子這條船上。
就像是檀繡說得那樣,他不用花大力氣為定王做什麼,隻說兩句表個態就可以了。隻是,太子真的會向聖上推薦他?他都沒有得到消息,檀繡又是如何知道的?
季和在這宮中生活慣了,這種時候下意識的就開始懷疑猜測起來,哪怕他心中珍愛檀繡,對她寬容厚愛,可遇到這種事也是本能的在腦中開始彎彎繞繞的陰謀論。
要是換個人,也許不一定能看出他平靜的表情下在想什麼,可是偏偏檀繡看的出來。
“你又在懷疑什麼?”檀繡麵無表情的問,“要是我告訴你,最後是平王奪得了這個皇位,你是不是又要懷疑我是平王的人了?”
季和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他訥訥的看向檀繡。雖然檀繡現在被他包在被子裡,還病著,一點氣勢都沒有,但他對上檀繡的目光,猛地就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也不知道哪來的。
他剛想說什麼,檀繡卻一倒頭栽到了床上,卷著被子背對著他,悶聲說:“這個消息怎麼來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但你可以自己去查證,究竟要怎麼做,我想你也清楚,我不會管,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在你身邊,真的沒有其他的目的,隻是想在你身邊而已。”
她說完就縮在床角一動不動了,隻露出一把黑色的長發,越發像個可憐巴巴被人欺負了的小貓兒。季和站在床邊,腦子裡那團勾心鬥角暗中謀略全都散落一地,就剩下一顆被檀繡三言兩語扔進油鍋裡的心,刺啦刺啦的疼。
季和心想,我怎麼能懷疑檀繡呢,她還在生病,我也不能跟她置氣。
想著,他脫了鞋爬上床,把手搭在被子上,“檀繡,你在生氣?你還病著呢,可彆氣壞了身子。”
檀繡對著床裡側,紅著眼睛拈著被角擦了一把眼淚。季和看到了,心疼的膝蓋都軟了,跪坐在床上彎下.身去,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眼淚,慢慢的說:“我不懷疑你,我那臭毛病,以後一定改,懷疑誰都不懷疑你。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有些事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問,這樣好不好?”
他輕聲哄了一陣,一直麵向床內側的人終於扭過了頭來,拿一雙紅眼睛瞧著他,“我說什麼,你都信?”
好不容易把媳婦哄過來了,季和哪還敢胡亂說什麼,就儘量讓自己看上去真誠的點頭,“信,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