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好笑,但並不敢笑出聲,就壓著笑意,替她掀開了簾子,“你看,從這裡看很方便,我們今天出來的早,我讓車夫趕車慢些,待會兒就能慢慢看。”
他也沒說兩句話,馬車就到了東直街。一進入東直街,瞬間各種叫賣真實的充斥在耳邊,那種感覺仿佛有什麼在耳邊爆破,一瞬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檀繡剛開始還能矜持的好好坐在那,後來就忍不住眼睛越來越亮,整個人幾乎都快趴在了車窗上。
她抓著窗框,忽然見著什麼東西,扭頭看季和,“你看那個!”
季和看了一眼,“那是泥人戲,捏了故事裡的泥人,讓人控製著演出橋段來,孩子最是喜歡了。”
那搭了個小台子的泥人戲旁,圍滿了小孩子。檀繡的神情和那些孩子有些像,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馬車開過去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傻,收回目光來有些懊惱的低聲解釋,“我記得,我好像是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未入宮時,爹娘曾帶著我與妹妹一齊來看過,我和妹妹都很是喜歡。”
泥人演的什麼她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妹妹吵著要泥人,她也想要,但是沒敢像妹妹那樣說出來。爹娘看出來了,與那老板商量著買兩個泥人,但是老板不肯,最後好說歹說賣了一個,那個泥人最後給了妹妹,檀繡記得自己當時那種羨慕的心情。
接下來一路上,檀繡囫圇看了許多新奇的東西,其實大部分都是她幼時見過的,但時間過去太久,她都記得不太清晰。每每見到一樣想起來的,檀繡就下意識去喊季和,讓他一同來看。
檀繡覺得這段路程是那麼短暫,不一會兒,馬車就停在了平王府前。
平王府沒有定王府修建的那麼氣派,但是一走進去就會發現內裡精致的很,有種和京中一般官宦人家不太一樣的巧秀,這裡種的花木,也多是些南國花木,能養活的這麼好,顯然是花了許多心思。
季和三人在前廳等了一會兒工夫,平王就晃悠過來了。他連正式一些的衣服都沒穿,外衣還是披著的,拖拖踏踏懶懶洋洋的提著個畫眉鳥籠子走了進來。
“喲,季司公啊,這是來送賞的?彆拘束,東西放那就行,來這麼早還沒吃過吧,不如一起吃點?”
平王一開口,季和就差點把詫異的表情顯露在臉上。這位平王,他隻在宮中見過,那時候好歹還是穿著正兒八經的王爺正裝,除了懶了點不愛說話,也還算守禮,可現在這,也實在是太隨意了。他大約是季和去送賞時見過最隨意的一個,尋常人不說麵對聖恩誠惶誠恐,那也得嚴肅對待,這位主可好,表現的就好像他是帶著人來串門的。
季和還沒想到該怎麼接這位平王的話,跟在平王身後進來的平王妃就擰了他的腰一下,教訓說:“你這懶洋洋的像什麼樣子!這張嘴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話,你讓人家季司公怎麼接。”
平王嘶了一聲,一手托著鳥籠,一手去扶大著肚子的王妃。“這麼大月份了,你彆走這麼快。”
平王妃朝他翻了個白眼。隨即她的目光掠過季和身後的檀繡,忽然笑了,“檀繡姑姑,我們許久未見了,沒想到今日能在這兒見到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季和心中一驚,沒想到平王妃會忽然注意到檀繡,還和她說話,可是馬上他感覺檀繡戳了戳他的腰,好像是讓他安心,然後她自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來,對著王妃行了一禮,“王妃娘娘,許久未見了,承蒙牽掛,檀繡惶恐。”
平王妃噗嗤一聲笑說:“你果然還是這樣,好好一個小姑娘弄得這麼嚴肅,我每次去慧靜太後那看到你都想,這小姑娘真是可愛。”
檀繡抿唇一笑,抬頭看平王妃,“王妃娘娘也還是這樣。”
檀繡與平王妃的關係其實說不上多親近,但兩人相處的還不錯。作為平王妃,她每年逢年節都要去宮中給太後皇後請安,皇後那兒還好,但慧靜太後卻不怎麼喜歡這個孫媳婦,因為她比平王大了好幾歲,平王當年執意娶她,讓本就給孫兒找了個好人選的慧靜太後心裡梗著疙瘩,從此之後對平王妃的態度就說不上多好。
檀繡在慧靜太後身邊,她又是那麼一個性子,曾經有一次平王妃懷著孩子在請安的時候身體不舒服,慧靜太後又不順心,就為難了她一下,檀繡看見她不適,心裡不忍,就悄悄照顧著,從那之後平王妃每次來,都會與她說兩句話,漸漸的,偶爾檀繡也會給她提示幾句,像是太後娘娘今日心情好是不好,該說點什麼之類的。
隻是畢竟不能常見,兩人關係也隻能說是一般罷了。上輩子,季和死後,檀繡生了心病,徐詳有機會可以讓她悄無聲息死在後宮,但是因為成為了皇後的平王妃去探望過她一次,徐詳沒敢對她動手,不然她最後也不會是病死,而是‘意外而死’了。
檀繡偏向平王,固然是因為知曉他最後會繼承大統成為皇帝,但多少也有對平王妃這一份感激在。
這邊平王見自己的王妃叫出檀繡的名字,也想起自家王妃說過慧靜太後身邊那個小姑娘,似乎前陣子他還得到消息,這個叫什麼繡的,是季司公的對食?
平王嘶了一聲,上下把季和一瞧,忽然對他一拱手,“失敬失敬,想不到季司公也是同道中人,你放心,這事本王肯定不會說出去。”偷偷把一個宮女帶出宮,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季和也沒客氣,恢複了鎮靜,笑吟吟的回了一禮,“那季和就多謝平王殿下.體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