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留著阿爺下次吃。”李長安目光堅定。
老人重重歎了一口氣。
“柚哥兒啊,有什麼事?”
葉白柚也不拐彎抹角。“我想問問北上的事兒。”
當初,村裡人陸陸續續走的時候,都要來問過李登科。因為老爺子是童生,是出過村子裡的人。知道的自然會多些。
所以往北走,走去哪兒?能多知道一點,能多一點。
“你也要北上啊。”老爺子有氣無力,掀開眼皮兒都是緩緩的。
葉白柚也沒有隱瞞,他苦笑:“嗯。大泉村不下雨,山裡也越來越乾。長此以往,沒人活得下去。”
老爺子聽著這話心中悲愴,渾濁的眼珠顫動得厲害:“對啊,沒人活得下去。”
經他手的老夥計,都有好多個到土裡睡覺去了。
“可咱們這大旱,北邊卻是水澇你可知?”
“不知。”葉白柚道。
“要往北,那就去靖安府前麵的中明府看看吧。”老爺子說一句話要停很久,他看著葉白柚的眸光不明。
“中明府,就在京都邊。依山傍水,不行還有海。往後若是要是種莊稼,也比我們這裡好不少。”
“要是過不下去,那裡商戶也多,跟著商隊走也算有另一個出路。”
老爺子越說聲音越小,全身的力氣仿佛連眼皮都支撐不住。
葉白柚給李長安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泥鰍繼續喂一點。然後道:“北上我還沒想好,但若是半個月後依舊如此,那我會走。”
“嗯。”
“如若那時,可否帶著我的孫子一起?”擔心葉白柚不願,他說話力氣多了些,“你一個哥兒,路上指定會不便的。”
知道葉白柚想說什麼,他眼中有了幾分疲累的笑意.
李登科對自己的生死他早已經看淡了。活了這麼大的年紀,也足夠了。
他緩緩道:“這世道,亂啊……柚哥兒還是考慮清楚吧。”
葉白柚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又斂了眉思忖:
“知道了,謝謝。”
“該是我謝謝你的。”老人家擺手,落在半空中猶如飄零的枯樹葉。“不過不認識的男人還是不要往家裡帶。”
葉白柚知道他說的誰,他輕笑搖頭:“不會。”
那男人要是想害他,那就同歸於儘。
*
日子按部就班,第十天的時候,床上的人借著每天一碗水五條泥鰍竟然也能慢慢起得來床了。
葉白柚站在屋簷下,眯眼看著滿天的星辰。
明兒又是一個豔陽天。
山上已經被他地毯式搜了個遍。山藥,泥鰍乾已經存得差不多了。隻等著選個時間,直接離開。
走的這一天。
是葉白柚過來的第二十天。身體每天吃個六七分飽,相比之前在地上爬的那股勁兒,現在也養著能走些路了。
他將所有東西打包好,天還沒亮。
葉白柚拉開了門。
可出門前,想到躺在床上的人。葉白柚腳一頓。
他歎了口氣,拿著乾淨的帕子沾了一點點水到了他的屋子裡。
這幾天,男人在沉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素已經深入骨髓。
背簍放下,輕輕推開門。乾淨的白綿帕覆蓋在掌心。借著微光,葉白柚給人輕輕擦拭,先是臉,接著是手,然後是腳……
沈無璟睫羽顫動,被折騰得醒了。
他低低一聲:“你淨麵呢?”
“哎呀我去!”
嚇了一跳,葉白柚巴掌打在他腿上:“睡好,閉眼!”
半個月,兩人有那麼一點點熟悉了。葉白柚給他做個死前收拾,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你!”沈無璟快速收回自己被他弄得有些癢癢的腳。
“不要動!”葉白柚覺得醞釀了這麼久,回光返照不就來了。
他擔心等會兒人下床沒氣兒了自己抬不了,隻能摁住他。
“葉白柚!”
“喲嗬,知道我的名字了。”葉白柚抓著撲騰人的手,擦了腳的帕子又擦上去。
嚴重愛潔的沈無璟忍無可忍:“葉白柚!你搞什麼!”
“大哥!躺好行嗎!”葉白柚帕子往床上一甩。
“也好,知道我的名字,下去了記得保佑我。還有,這輩子也就算了,下輩子記得報恩知道嗎!”
給人收拾好,又是個清俊的大帥哥。葉白柚依依不舍多看了幾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無璟簡直氣笑了。
“你才入土!”
他好好的身體在排除毒素,卻被他說得要死了。
真是……
真是!
“等等!你說你去哪兒?”沈無璟穿上鞋子追出去。
葉白柚被這個比他還大兩倍的背簍。“誒,我說你這人,想死在外麵是吧!”
沈無璟跟他溝通不了,深深的無力。
算了。
他去哪兒,他跟著走不就知道了。反正好久沒下過床,是該走動走動。
葉白柚不再管跟在身邊的男人。
院子的門拉開,但出乎意料的,門外還站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