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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門口。
葉白柚拿著灶前的小凳子輕輕吹了吹,放在門邊。
雨下得極大,在屋頂彙聚沿著簷下的稻草往下流。少些還會飛濺至室內。
葉白柚腳勾著凳子離門口遠了一點才端著碗坐下。
一口肉一口飯,細嚼慢咽。撲麵而來的熱氣在雨水的追逃之下拚儘全力地掙紮。葉白柚吃著吃著就被悶出了一身的汗。
一碗畢,再蓄一碗。
將周身的暑氣吃了下去,猶如暴雨徹底帶走了暑熱,送來了涼風。沁人心脾。
“葉公子。”
沈二端著空了的碗出來,見到門邊發愣的葉白柚招呼一聲。
“鍋裡還有。”
葉白柚知道沈二不習慣自己呆在這裡,但看在一隻雞的份兒上,他還是出了廚房。
雨一直沒有減小的架勢,眼看著院子裡排水的水溝已經快堵滿了。葉白柚進屋找了一身蓑衣草帽帶上,抓著鋤頭踏進雨中。
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院子表麵的泥層被衝刷走了一部分。剩下的踩上去,表麵是稀泥,下麵是乾硬的土。
他穿著自己回來打濕了的那雙布鞋,在已經有腳踝高的水中拿著鋤頭排水。
在走幾步滑幾下之後,葉白柚也不管那勞什子哥兒不露腳的保守觀念,踩在水裡雙腳一蹬。
沈無璟房中,門大開。坐在床頭的人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外麵的景象。
他起身消食。
躺了幾天,現在又能走了。
門外院中有動靜,沈無璟乾脆走到離門檻兩步之遠,看著外麵。
君子如珩,長身玉立。
要不是身處茅屋,又對的是那院中通水溝的人。那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賞景呢。
哥兒不嬌貴,瘦削的肩膀扛著蓑衣,戴著帽子。整個人除了手、腳幾乎看不見人。
沈無璟指節間的骨哨在掌中打轉,瓷器碰撞的聲音讓他又緩緩將骨哨捏住。
忽然,哥兒停了下來。
“葉白柚。”
“叫我乾嘛?”葉白柚利索地踩掉了自己的鞋子,躬身下去將布鞋拎在手上。
腳背那抹白在泥濘的混水中尤其的顯眼。
沈無璟眼睫一顫,視線從雨中的哥兒身上側開。
葉白柚見他沒回答,又大著聲音問:“大哥!叫我乾嘛!”
沈無璟:“鞋穿上,進屋,讓沈二來。”
哥兒的身體本就弱,在外麵淋了雨要是發熱,他那報恩的糧食跟錢財怕是就省了去。
葉白柚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
“不用,很快就好。”言罷,他毫不在意地轉身繼續。
沈無璟輕聲一歎,慢慢跨過門檻,在屋簷下繞了一圈到了廚房門口。
“公子?”沈二將廚房收拾完,正擦著手打算出去。
“燒點熱水。”
沈二難言地掃過水缸:“公子,沒那麼多水了。”
今兒燒了兩鍋水,又燉雞煮飯的。水缸已經見底了。最多還能倒出來一小碗。
沈無璟點了點手中的骨哨。
“薑湯呢?”
“應當……應當是沒有薑的。”沈二不知道自個兒家的主子爺什麼時候這麼有煙火氣了。
“罷了。”
想著他屋裡還有些熱茶,沈無璟轉身出去。
見著沈二要跟上來,他頓步:“在廚房待一刻鐘再出來。”
“是!”
鬆風朗月的主子走了,留下沈二。他撓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在廚房待一刻鐘,不過他最好的品德就是聽話。
沈二轉身對著廚房的泥巴牆,為今天沒有來得及填滿水缸而麵壁思過。
找準水溝的位置,把裡麵的乾草、泥沙用鋤頭勾著帶出來。剛剛還緩慢流動的渾水一下子從院中衝出去,順著前麵平坦開闊的地兒一直往田間湧去。
隔著十幾米遠,隱約能看見田裡已經蓄積了一點雨水。
乾裂得發白的土痕被重新被水粘連。
單單是這樣,葉白柚已經可以預見雨停之後的盛況了。
邁著步子,腳底的泥沙全往指縫中鑽。索性沒有什麼硌腳的,葉白柚走得也順暢。
踩在屋簷下高一點的石台,他抖了抖腳丫子。
葉白柚看還杵在門口的人,欣賞夠了才出言勸道:“進屋去啊,你這衣服等會打濕了。”
沈無璟不動,反而是對著葉白柚輕輕牽了牽嘴角。
“就這麼好看?”
“確實好看。”葉白柚點點頭,沒有半分羞赧。
逗人不成反被調戲,沈無璟微愣。匆匆拋下一句“哥兒理應矜持”轉身進門。
葉白柚無語望天。
萬惡的封建社會!
這邊還沒進屋,沈無璟又出來:“換了衣服過來。”
葉白柚眨眨眼:“怎麼?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