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丁家……”
“不是,我們隻是想買鋪子,跟著牙婆到了這邊才聽到門中不對勁兒,哪曾想進來就看到兩個老人倒在地上。”
“嗯。”
兩個老者對視,年輕一點的衝頭發發白的老者揮揮手。“師兄,你留這兒,我藥鋪裡還有病人呢。”
年紀看著更大的老頭點頭。
他平靜道:“索性你們找得及時,不然兩個今後都得癱在床上。”
“那就好。”葉白柚繃緊的弦鬆了。
他斟酌了一下,還是問道:“大夫,我想問問這老人家不是住在集市那邊嗎?為何……”
“為何會在這邊是吧?”老頭笑,但臉上全是諷刺。
“那邊確也是他家兩口子的地兒,不過啊,是那不肖子孫買來讓兩老的給他貼貼臉,裝裝樣子的。”
他望了望北邊,嫌惡道:
“人家是靖安府的大官,講究臉麵,講究孝順。”
“嗬……我倒是沒見過自個兒孝順還要規定老兩口在那邊一旬露幾次麵的。”
“竟然是這樣!”葉白柚目瞪口呆。三觀簡直都給顛覆了。
與此同時,心中沒由來地升起一股怒氣。
老大夫搖搖頭。“他丁家一人得道一人升天。夫妻倆子女早沒了,撿回來的孫兒供吃供喝養大,結果考了功名不認人了。”
“若不是後頭要求官員升遷看孝廉,早盼著兩人去了。”
葉白柚臉色沉沉。“那前陣子我們要找人,結果牙婆說人不在。”
老大夫聽了,那更是恨不能將靖安府那個狗崽子抓起來吊打一頓,胡都顫著。“可不嘛,讓腿腳不便的老兩口奔波幾天過去給他裝裝樣子,然後再馬不停蹄地給人送回來。”
“都是一把老骨頭,誰折騰得起!回來老頭子就病了。就昨兒個剛到還來了我那一趟呢。”
葉白柚想著阿婆曾經給他幫過的忙,將後續老兩口看病的錢先交上。
老大夫推拒,最後到底是看葉白柚強硬這才收了。
沈大回來,帶了另一個沈家人過來給藥煎上。
夫夫倆又等了一會兒,老太太沒多久就醒了。
葉白柚坐在床沿的凳子上,男人就筆直地站在他身後。
老阿婆醒了後什麼也不說,就一直盯著葉白柚,直流淚。
葉白柚帕子都擦濕了。
他勸道:“阿婆,您現在身子弱不能激動。有什麼事兒等你好了再說。況且您不是說要來我店裡幫忙嗎?正好我缺人,您來。”
現在不好說生意的事兒,葉白柚隻將人安撫住了。看著她喝了藥重新睡著,這才跟沈無璟回到酒樓。
今兒是第三天,虎山裡辣椒種子用完,剩下全拿過來的辣椒被葉白柚霍霍了個乾淨。店裡的倒是摳摳搜搜留著做其他菜,沒有動。
如此,香油榨完,芝麻做醬。一應安排全了,葉白柚店裡的火鍋正式掛了牌子出來。
當天,五十個鍋直接占滿。
那些個空閒下來的漢子正好有了用處。備菜、傳菜、教客人調料碗……井然有序,頭一次做這事兒,卻半點沒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
酒樓裡火鍋飄香,底料有限,所以隻能每天限量。
菜還是繼續賣著,葉白柚陸陸續續又添了許多新的東西。
時不時去看看老人家,這日子也過得極快。
進入四月,因為有沈大帶回來的人去村子裡幫忙,房子也是提前完工。
在老太太好了之後,葉白柚也知道那鋪子原是老兩口多年前將祖地賣給了黃家人做生意的,現在老了,又沒個寄托。恰好遇到了就出手買了回來。
葉白柚本來說要買的,後麵又變成了租。
不過老兩口好了之後也就留在了那家店裡,火鍋分了過去,老兩口就在那邊幫忙。端一點點菜,掃個地什麼的。
也不讓他們多做,隻讓老人家在那邊有個精神寄托。
如此,酒樓才又恢複了原來的味道。
——
四月十二,良辰吉日。
新房要上梁了。
清早,葉白柚舉胳膊蹬腿兒地從被窩中舒展四肢。睡眼朦朧中,腳丫子被一雙大手抓住。
他不安地動了動圓圓的腳指頭,腳背一軟,又被硌了一下。緊接著被套上了足衣。
被男人從被窩裡抱出來,穿好衣服又伺候著吃了早飯。葉白柚這才清醒了,坐在馬車裡跟男人往村子裡去。
到地兒之後,房梁已經被綁上了紅綢。
葉白柚傻兮兮笑著,雙手一揮!
朗聲道:“廢話不多說!感謝各位鄉親父老們來捧場,今兒個大家好吃好喝,酒肉管夠!”
神清氣爽地說完,得到了好些個歡呼。其中最數胖乎乎的小金子巴巴掌拍得最響。
流水宴席擺起,院子擺得下十幾桌,剩下的又放在大路外。
掌勺的是鄭歲,頗有做飯天賦的小哥兒。
不過擔心哥兒的體力不行,葉白柚又叫了其他人去幫忙。如此,一桌一桌琳琅滿目的酒菜吃得那是眾人歡欣鼓舞。
葉白柚看著客人們的小臉,嘿嘿笑著繞過院牆進屋。
房子是整潔的大院子,沒什麼過多的精美裝飾,講究的就是一個大氣寬敞。
白牆黛瓦,院中青磚鋪滿,大門後頭一左一右兩個大花壇。現在隻填了泥土,還什麼都沒有種。
從邊上的小拱門出去,就是岸上種著桑樹,下頭放著魚苗、藕苗的大魚塘。
葉白柚邊看邊嘖嘖直歎。他拍著男人的手背,語氣高昂:“氣派,真氣派!”
沈無璟看哥兒一副喝醉了的模樣,笑著將牽著回去。
“夫郎,回去吃飯了。”他輕哄道。
“行,今兒個我高興,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葉白柚衝著男人一笑,歪歪扭扭跟著他。
沈無璟縱容地搖搖頭,眼中笑意流轉。
一臉傻樣。
——
嘈雜散去,百鳥歸林。
葉白柚坐在屋簷下,靜望著餘暉。
小璟貓貓就蹲在躺椅的邊上,背上踩著胖鴿子,再上麵搭著小白的大翅膀。
一人山隻閒閒看著院中做著最後清掃的男人。看著看著,葉白柚眼中閃過狡黠:“相公,今晚住哪兒?”
“不住這兒?”
葉白柚搖頭。
“那要回酒樓?”
葉白柚還是搖頭。
沈無璟啞然一笑。“我猜,夫郎該不是要住池塘裡去?”
葉白柚嘴角一咧,盯著他大聲道:“不!住在我的心裡吧!男人!”
沈無璟微愣。
四雙眼睛俱凝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隨後,沈無璟低沉一笑。像春風吹過了萬畝桃林,刹那間萬花盛開,灼灼耀眼。
葉白柚自心底感慨:皎皎如月的郎君啊,清貴如玉樹的沈無璟啊。
“相公啊……”
“夫郎啊……”
一個是沉醉,一個是縱容。難言的默契隻藏在心間。兩人相視一笑,溫情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