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做雜工(2 / 2)

落難情緣 洪門十一少 13884 字 5個月前

百丈懷海帶領徒眾,開荒種田,亦農亦禪,農禪並重。他創造性地將修行融入勞作,在日常勞動中修行,開始了一種全新的禪宗叢林生活、修行方式。

農禪並舉思想,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時期已有了萌芽,曆百五十年而至懷海,開始正式列入他所親手定製的《百丈清規》,自覺地從製度上加以規範化。這在禪宗史上是一件具有深遠影響、重大意義的事情。

它,對於印度佛教以乞食、布施為生的精神,是一個重大改革,從而使佛教適應了以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為基礎的中國國情,是佛教中國化的一個決定性的步驟。

根據《百丈清規》,禪宗叢林一切勞務行普請法(集體勞動),上下均利。

也就是說,上至方丈下到沙彌,所有的出家人都必須隨眾勞動,沒有任何特殊區彆。

百丈懷海一直以身作則,凡作務執勞,必先於大眾。直到他晚年,每天仍然像年輕人一樣到農田裡勞動。

徒弟們看到師傅如此高齡,仍在每天下田乾活,心疼不已。他們也曾多次勸說,多次懇求,但百丈總是一笑了之,堅持農耕不已。當家師見軟辦法沒有成效,就來了個乾脆的——在頭天晚上將師父開荒用的钁頭藏了起來。

第二天,眾僧都去開田,懷海找不到自己的工具,急得團團直轉。

當家師趁機說:“師父,您年紀這麼大了,還和我們一樣乾活,讓我們看著實在於心不忍。萬一將您累病了,叫我們如何是好?我們大家商量過了,您就彆下田了。您放心,我們每人多刨幾钁頭,就把您那份乾出來了。”

沒有工具無法開荒,懷海奈何徒弟們不得,隻好留在了寺裡。到中午,禪僧們回來吃飯時,齋堂中卻不見百丈懷海的身影。“師父怎麼了?”

“病了?”

“為什麼不來吃飯?”

當家師與幾個上首弟子猜測著來到方丈,詢問端坐在禪床上的懷海為啥不用午飯?

懷海說:“我是個無能無德的人,怎麼能讓彆人代替自己的那一份勞動呢!既然我沒有參加開田,也就沒有資格吃飯。”

弟子們將飯端來,遞到他的手邊,但懷海堅決拒絕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發慌。何況百丈懷海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了,若是餓一整天,豈不把人餓壞了?

情急之下,當家師與眾人跪倒了一大片,請師父進食。

但是懷海異常堅定地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結果,眾人拗不過師父,隻好將工具還給了他。

第二天,下田勞動的人群裡又出現了懷海蒼老而又快樂的身影。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從此,懷海這一震撼人心的自律之語,風靡叢林,僧眾爭相效仿,成了禪宗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時至今日,成為叢林僧座右銘,時時警策著佛門中人。

監院眼定定地看著契此,過了一會,威嚴地說:“你既然知道百丈祖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這一震撼人心的自律之語,如何還敢逃避勞作?你這是故意違犯寺規,按照共住條約,你不但不能吃飯,而且就要在全寺僧眾麵前表堂(公開批評)、罰香(跪在佛前懺悔)。”

此時的契此,隻覺得一肚子的委屈。但是,監院以自己親眼所見為據,根本不給他說話表白的機會。

契此有口難辯,有理難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兒往下掉……

正在這時,一直旁觀的影清說話了:“當家師,契此並沒有故意偷懶,他每天都同我們一道上山打柴。隻不過因為他年紀尚輕,正處在長身體的時候,我們怕沉重的柴擔壓壞了他,所以輪流替他挑了回來。”

影淨、影空也附和說:“是啊,是啊,契此雖然力氣小了一些,但每天打柴還算儘力。”

既然大家都為契此求情,監院也不好再說什麼。最後,他指著契此的腦門說:“看在影清他們三位的麵子上,這次就饒了你。不過,你給我記住,寺院不是養懶漢的地方,你要好自為之!今後如若再次犯錯,我可不管你是誰推薦來的,一律遷單(驅逐出寺)!”說完,監院揚長而去。

影清拍拍契此的肩膀,又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契此,在天華寺,有我們兄弟給你作主,你誰也不用怕。”

契此對師兄們能在關鍵時刻為他伸張正義,心中感謝不儘,再次流出了熱淚。從此,他更加敬佩三位師兄了。

時光就這樣平淡地流淌著。

寺院的生活極其清苦,尤其是那種缺油少鹽的粗茶淡飯,一般人很難適應。

早飯一般情況下隻有稀粥,中午因為有檀越布施、施主供齋、香客用餐,飯菜稍微好一些。

由於律條中有“非時食戒”,佛製比丘過午不食,俗稱“持午”,所以,原來的僧人沒有晚飯吃,一日隻能用早、中兩餐。

禪宗叢林興起之後,提倡農禪並重,由於禪僧每日必須參加繁重的勞動,不吃晚飯饑餓難忍。

祖師們權巧方便,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了一些變通,稱午後之食為“藥石”——以療饑病。

既然是藥食,當然很簡單,往往是將中午的剩飯加水,熬成一鍋稀粥對付。

契此正處在長身體的時候,出家伊始,很難適應這種飲食。早上喝下三五碗米粥,幾泡尿撒出來,肚子裡便空空如也。相對而言,寺院中午的飯菜會好一些。

可是,由於山高路遠,契此他們打柴中午回不來,隻能在山野裡就就泉水啃乾糧。

因為缺少油水,吃下的乾糧根本不禁餓,不一會兒肚子裡就開始唱空城計;這也是他渾身乏力,無法將滿滿一擔柴挑回來的原因之一。

乾重活需要大量體力,長身體更亟需攝取營養。沒辦法,饑餓難耐的契此隻能一早、一晚拚命往肚子裡灌稀粥。

一來二去,他的胃越脹越大,幾個月下來,竟然能喝下十大碗稀粥,肚子大得像是懷了八個月的身孕一般。

從此,他變得大腹便便——真正是吃飽了撐的!

契此很是羨慕、敬佩三位師兄,他們乾著同樣繁重的活,中午也隻能啃一些乾糧,卻還能嚴格遵守佛製,做到過午不食。更神奇的是,他們不但從來沒有說過肚子餓,而且一個個身強力壯,精神飽滿,精力格外充沛。

據說,修行到家的人,以禪悅為食,不但能滋潤色身,身輕體健,而且法喜充滿,神力無邊,其奧秘、其美妙,簡直難以想象。

契此心想:莫非,這三位每日打柴的師兄,也已經修行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神聖境界?

還有一件事,契此百思不得其解。他因為從小不吃肉,所以對肉食的氣味極為敏感。可是,自從他來到天華寺,與三位師兄住在了一起,經常能在房間裡嗅到一種肉食特有的腥臭氣息。

可是,佛門清靜地禁絕一切葷腥,哪裡來的腥氣?

再說,這個房間分為裡外間,三個師兄住在裡麵,外屋存放他們乾活的工具及其一些雜物,角落裡安置著契此的小床,壓根沒有鍋灶,如何會產生燒煮肉食的味道呢?

契此以為這又是心魔在作怪,變現出這種討厭的氣味來乾擾他,所以,在很長時間裡,他一直沒有理會。

這一天,是農曆三月三傳統廟會,附近的村民寺院門前的廣場上唱大戲。三位師兄大概是去看熱鬨了,到了就寢的時間還沒有回來。契此想為師兄們鋪好被子,就來到了他從未光顧過的裡屋。

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更加濃重了!

“阿陀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契此心中默念佛號,想借佛的加持力壓製住這莫名其妙而來的感覺。

但是,毫無作用,他越接近房屋後牆,煮肉的味道越濃。

他的鼻子極其敏感,感覺到氣味是從掛上在牆上的一幅畫後麵傳出來……

契此掀開畫,發現牆上的幾塊磚頭是鬆動的,而且能感受到有一股子熱力向外輻射。

他小心翼翼拿開一塊磚頭,一道亮光射了出來——牆裡居然有一段最大號的蠟燭在熊熊燃燒!

他把那些鬆動的磚頭都拿開之後,發現牆裡被掏了一個洞,蠟燭上方居然架著一隻砂鍋,鍋裡燉著一隻被剝了皮的野兔,正在咕嘟、咕嘟冒泡!

“哇!”契此一邊向外跑,一邊劇烈嘔吐。吐完稀粥吐胃液,吐乾胃液吐膽汁,他幾乎將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

他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嘔吐,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向監院報告影清他們偷偷煮肉的事情。

因為,僧人殺生吃肉,是根本大忌,是不能違背的戒律。

這不是告密,而是互相愛護;僧伽之所以能夠和合共住,批評和自我批評,相互促進,是重要基礎。

但是,他轉而又想,或許是師兄們在打柴時偶然遇到了一隻死野兔,一時嘴饞,所以……

人生旅途中出現錯誤,人人不可避免,隻要真心懺悔,不再重犯就好。於是,契此重新回到裡屋,故意留下了一塊磚頭沒有重新放回去,讓師兄們明白,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人發現了,趕快改正。

果然,三個師兄什麼話也沒說,並沒有因此怨恨契此,對他依舊像從前一樣。

不過三天之後,影清代表另兩個人找到監院,要求將契此搬出他們的房間。

監院不解:“為什麼?你們不是在一起住得好好的麼?”

影清嚴肅地說道:“按照戒律,沙彌不能與比丘共住一室。契此是個小沙彌,尚未受具足戒,所以,不應該與我們同居一室。”

監院說:“你們那套房子是裡外間,實際上算兩間,並不違製。”

影清毫不讓步:“可是,裡外之間沒有安門,隻有隔著一道布簾,他隨時能出入我們的睡覺的地方。”

既然涉及了戒律,監院也不敢變通,隻好讓契此搬了出來,住進了存放農具的半間倉庫裡。

戒律嘛,人人都得嚴守。

不是麼,每當本年布薩,比丘誦戒之前,總是先說:“沙彌出堂否?”

作為小沙彌,不該聽到的不能去聽,不應見到的不能去看。上千年來,曆來如此。因此,契此並沒有多想,依舊儘全力打柴,依舊敞開肚皮喝粥,依舊每天樂樂嗬嗬。

俗話說,熟能生巧。契此每天砍柴,慢慢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事倍功半,還是砍那麼多柴,但砍柴的時間卻比原來大大縮短了。

於是,他就有了一些空閒時間,在山林裡轉轉,一來觀賞山林裡時刻變化的美妙風光,二則順便尋找一些山果、野菜,填充他那咕咕亂叫的肚子。

有一天,他隻顧欣賞爛漫的山花,不知不覺間翻過了一道高崗,來到了另一條山穀裡。這裡,灌木叢生,野草齊腰,環境幽靜,人跡罕至。

契此心想:師兄他們,應該就在山穀對麵的山林中打柴吧?

忽然,契此似乎在一個灌木叢旁邊聽到了一陣簌簌聲響,好像是什麼東西力圖掙脫的聲音。

他連忙走了過去。他距離的越近,那聲響就越急,最後變成了拚命掙紮:

“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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