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秉燭夜談(2 / 2)

落難情緣 洪門十一少 7836 字 4個月前

此刻,神會想,師父的心情,一定與畫中的情景一樣,翻滾著“大浪波濤。”

“師父,上床睡吧。”良久,神會的目光從畫麵中轉到躺在沙發上的六祖惠能大師,聲音很輕。

六祖惠能大師依然躺在沙發上,兩眼微閉,不語。

“師父……”神會微微抬高聲調。

六祖惠能大師輕輕動彈了一下,算是回答。

“師父,深宵露冷,您和阿誠叔還是回房睡吧。”

六祖惠能大師仍然沒睜開眼,也不吭聲。大廳裡很靜,靜得簡直能聽見三顆心臟的搏動。

“白天,聽殿堂下的人說起梁金蓮、李小蘭來.....”神會語調低沉,回憶著白天所聽到有關她們倆的話。

六祖惠能大師像是遭到電擊,渾身戰栗了一下。他坐直身子,神情陡變,臉色蒼白,繼而起身,在寢室中來回踱步,交替搓揉著雙手,額頭上汗涔涔的。

神會見狀,自知失言。

往事如煙,湧上心頭——這些年來,每一次想到或聽到有關梁金蓮、李小蘭的消息,他就像是遭到電擊,渾身戰栗……

六祖惠能大師往左靠去,重新躺回沙發中,閉上眼睛。

過了很長時間,神會總算平靜了一些。

他坐到沙發前,捧過師父冰涼的雙手搓揉著,從手背、手心、手腕直到每根修長的手指。

良久,安道誠移步過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六祖惠能:“阿能,不要多想,就讓那些過去了的日子永遠都過去吧……”

六祖惠能慢慢地睜開眼,瞅著安道誠,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他伸出雙臂,輕輕觸摸她削瘦的雙手,同時再度閉上眼睛,閉得更緊,以免淚水奪眶而出。

安道誠透過淚翳,凝視六祖惠能。他知道六祖惠能不是那種“負心”人,無論是在外麵,還是在鄉裡,他的舉止言談都很正直,一心撲在佛法上;他知道,他是一條充滿俠骨柔情的硬漢,決定了的事,是不輕易改變的。

她愛的就是他這種頑強的性格和對佛法不倦追求的忘我精神。因此,他喜歡結交他,無私資助他……

但當他想到他生命中的兩個重要女子慘遭不幸,而他卻愛莫能助,禁不住背過臉去,兩肩開始激烈地抽動起來。

六祖惠能呆住了。

半晌,他伸出雙手,拍著安道誠抖動的雙肩,捋著他那已經花白的長須。幾顆渾濁的淚珠,從他的臉頰上緩緩地滴落下來,灑在他的臂膀上。

這淚水,翻動起六祖惠能心中千種滋味,萬般情愫。他正待要說什麼,隻見安道誠貼近他的鬢角和麵頰,哽咽著說:“阿能兄弟,都是愚兄不好,沒能照顧好阿蓮和阿蘭。”

六祖惠能深情地為安道誠擦乾眼角上的淚水,感慨地說:“世事難料,這又怎麼能怪您啊!”

安道誠緊攥住六祖惠能的雙手,使勁咬住下唇,過了好一陣,才吃力地歎息道:“阿能兄弟,彆想那麼多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過去吧!”

然而,過去的事情真的會“永遠過去”嗎?

不!事情既經發生,就是一種存在,就會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被記錄下來,在曆史上,在社會生活中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影響著今天和今後的人們。

對六祖惠能來說,更是如此。

夜幕沉沉,萬籟俱寂,整個寢室依然沉浸在幽暗燈火中。牆壁上的掛鐘不慌不忙輕聲嘀噠著,指針從十二點直至午夜一點、二點,又指向三點。

而此時的六祖惠能躺在沙發中,雙臂擱在兩側扶手上,左手懸垂,右手五根削瘦的指頭支撐著寬闊凸出的額頭,微閉兩眼,像在沉思,又像是昏昏欲睡。

神會仍然站在沙發旁。夜氣清冷,他分彆為師父和安道誠蓋上被子,不時瞥瞥六祖惠能和安道誠。牆上,“觀音”依然翹首傲視,“滔天巨浪”則鋪天蓋地幾乎要吞噬一切。

神會記不清自己曾經陪伴師父度過多少個這樣的不眠之夜。直到今夜,此刻,他才領悟到此中的全部含義。他明白,安道誠的出現,在師父胸中激起何等的驚濤駭浪!

六祖惠能雖然閉著眼,但並沒有入睡,他也不可能入睡。那在家鄉中度過的歲月,那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正在一幕幕重現,在他的腦海中呼嘯奔騰……

寧靜之中,待神會離開寢室,安道誠那蒼啞的嗓音響了起來:“六祖惠能大師,自從那年除夕之夜,我在家食過團年飯,帶著年貨來到龍山,不見了你在草棚,便去夏盧村你家中,見到小蘭、金蓮,便著急地問:“阿能兄弟在家嗎?”

小蘭、金蓮她們在家正準備了一桌年夜飯等著你回來,聽我如此一問,方知道你已不在龍山草棚,於是,我和她們四處尋找不到你。後來,有一位老伯對我們說,傍晚時分,看到你跟著一個和尚飄然而去……

安道誠說到這裡,渾濁的眼睛望著六祖惠能,目光中帶有不辭小蘭、金蓮而彆的責備。

看著這責備的眼神,還能再說什麼呢?

這埋藏在六祖惠能心裡五十多年的心病,現在回眸當初,仿佛如昨,現在還在他心裡隱隱作痛……

“阿誠叔,我對不住她們啊!”六祖惠能深感歉意地說。

“阿能兄弟,不是為叔的說你,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辭而彆啊!”安道誠語重心長地說。

這話語,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六祖惠能的身上。撫心自問,今生今世,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們。他該打、該罵!隻不過當初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竟會和她們不辭而彆,毅然決然跟著那個和尚走了……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他也不想為自己的過錯辯護,隻是關切地問,“阿誠叔,後來……阿蘭妹和阿蓮妹過得怎樣,還好嗎?”

“唉,你都離去了,她們能好嗎?!”安道誠歎息了一聲,訴說起他走後她們的一段經曆由來——

自從你離開她們後,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後,梁金蓮便收拾行裝,聽說她回天露山去了,此後,再也沒有見過她,也得不到她的消息,至今杳無音信……

至於李小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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