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字裡麵至少有一個字是“兮”的祈禱賦, 沒能調動早就習慣了年年如此的臣子們的情緒, 但那朝天轟鳴的四聲炮響,以及那站在天壇中央隻留給眾人一個背影的霍淩卻讓不少人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下一刻就為皇帝陛下拋頭顱、灑熱血。
尤其是火/炮展露人前的時候, 所有對這個東西有所認知的人都恨不得第二天打進北疆皇庭,與北疆一戰解決百年來的恩怨情仇。
霍淩:謝邀, 不需要, 讓我少寫一張福字就行。
新年期間最讓霍淩感到愉快的就是“封筆”的這段時間,哪怕隻是從初一封到十五也仍舊讓霍淩笑得像朵花, 但在“封筆”之前,他需要寫下足夠的福字來賞賜臣子,以示恩德。
於是,在彆人因為彆開生麵的新年祭祀而熱血沸騰的時候,霍淩在寫字。
在大腹便便的皇後柳玥同葉貴太妃商量除夕晚宴的相關事宜的時候,霍淩在寫字。
在青羽衛統領霍梓同葉曉討論著都城的除夕夜會有多熱鬨的時候, 霍淩還是在寫字。
總之,霍淩寫了整整一下午的字。
一個接一個的福字,寫到後麵的時候, 霍淩直接筆走龍蛇的寫出了一個又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字,才終於在除夕宴舉辦之前將所有的福字寫完。
然而,賞賜下去的福字, 得到好評的卻偏偏是霍淩後麵寫的那些“鬼畫符”。
根據出宮去賜福的內侍回來後的彙報,小安子將所有的情況彙總在一起,並在整個人癱軟在軟塌中的霍淩因為好奇而順口一問的時候, 他垂首恭敬的說道,“陛下,大臣們的反應大致可以分為三種。”
“哪三種?”他賜下去的東西不都是一樣的嗎?為什麼還反應各異?忽略小安子剛剛提及到的“大致”一詞,微合眼簾的霍淩掩嘴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瞥了除了恭敬就隻剩下恭敬的小安子一眼,“說說看。”
小安子畢恭畢敬的將自己早就打好腹稿的情況說了出來,“第一種,接下陛下賜的福字後沉默片刻,緊接著滿臉欣喜的表示感謝陛下的聖恩。”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而沉默,反正拿到了霍淩端端正正的寫出來的“福”字的大臣和勳貴接過福字並看清字的時候,都突然沉默了會兒。
“第二種,深表榮幸,不敢貼在正廳於是就將福字供了起來。”這是拿到了霍淩這裡缺一筆,那裡少一捺的說不定還有小小墨團的“福”字的人,這些人在某一刻與賦閒在家的太傅王安成感同身受。
“第三種,大讚陛下寫了一手好行書,並將字直接貼在了正廳。”拿到了霍淩筆走龍蛇之間寫出來的“福”字的人,對霍淩形找不到但神無比完美(?)的字讚歎不已,甚至覺得以前太傅王安成提到陛下不是歎息就是搖頭果然是因為要求太高,能寫出一手好字的人再差能差到哪裡去?
三種字,三種不同的態度。
字如其人,見微而知著,每個人都因為手中拿到的字而對霍淩有了不同的期待、欣喜、失望以及無奈。
上位者需要考慮很多的事情,直麵上位者的下麵的人也往往需要多想一點,於是寫了一下午的霍淩見到“福”字就腦殼疼的時候,不少人的心思也因為霍淩賜下的“福”而波濤洶湧——除了早就認清霍淩本質的臣子。
然而霍淩聽完小安子不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的稟報,整個人縮在軟塌中的他隻有一個想法——
很好,以後的“福”字都可以一筆寫完了。
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同時也意識到以後寫福字能更簡單一點以後,困意來襲的霍淩頭也不抬的朝小安子擺了擺手,“行了,你去坤寧宮看看皇後那裡有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霍淩說完後又加了一句話,“在除夕宴開始之前彆來煩朕。”
如此吩咐的霍淩說著就將隨意蓋在身上的毯子往上一拉,眼睛一閉就準備去會會傳說中的周公,“有事去問太上皇,再不濟就去問葉貴太妃。”
“……”不知該作何表情的小安子想了想,發現自己能夠回皇帝陛下的居然隻剩下一個字,“諾。”
不再需要存在感的小安子無聲告退,隨著他倒退著出殿並動作輕巧的將門掩上,原本斜斜撒入殿內的陽光也選擇了離開,將一室靜謐留給了霍淩。
待得睡飽了的霍淩出現在除夕宴上的時候,整個人可謂是精神煥發,無論做什麼都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感覺。
眉目如畫,清容俊貌。
然而視線落在霍淩身上的時候,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卻不是他那能讓女人嫉妒的容貌,而是那哪怕視線漫不經心的掃過來也仍能讓人心下一緊的氣場。
如巍峨高山,如莫測深海,又如漫天星辰。
深不可測,而又吸引著人去靠近。
在霍淩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和以前隻想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的五皇子有了質的區彆。當霍淩牽著柳玥的手緩步走到上首入座的時候,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追尋著他的身影,仿佛追尋著自己憧憬已久的未來。
霍淩牽著柳玥做到位子前,與之一同轉身麵向眾人,將場中一切儘收眼底的他輕抬眼簾,抬了下手,“眾位愛卿,請坐。”
隨著霍淩的話音落下,下首的眾臣和女眷整齊的回了禮,並在霍淩坐下以後才坐回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