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顏迷迷糊糊做了個夢。
夢裡她變成了一隻小鬆鼠,但卻夾起自己蓬鬆的大尾巴,戰戰兢兢地裝成一隻小倉鼠,藏身的山洞在一頭大猛獸的領地中央。
但這頭凶獸似乎對她很感興趣,在第一次巡視領地時見到尋覓食物的她,忽然伸出一爪子將她摁住,“你好像跟原來不太一樣,是從哪裡偷溜進來的小動物嗎?”
她看見猛獸利爪發出的寒光,瑟瑟發抖地將尾巴在腹部藏得更嚴實,努力學著倉鼠的聲音說話,“不是、我不是偷溜進來的!我是倉鼠!”
小鬆鼠回憶起倉鼠以前的行為,將頰囊裡藏著的食物吐出來,一枚、兩枚,用於過冬的堅果被拿來賄賂敵人,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見她如往常一樣膽小,大猛獸鬆開爪子,近朝顏趕緊一溜煙跑回山洞附近,眼饞地站在高處望了眼自己在對麵山峰修建的樹上彆墅,悻悻地鑽進潮濕黑暗的山洞裡,扒拉出自己的過冬糧,挨個清點數量,最後趴在儲備糧上心滿意足地睡過去。
然後她發現自己好像被那頭猛獸盯上了。
巡視領地的大凶獸最近總愛在她藏身的山洞附近棲息,總在她必經之路上出現,有時給她推來一片菜葉,有時給她推來幾塊新鮮水果,也不說什麼做什麼,隻在旁邊用一種探究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
小鬆鼠隻能僵硬地走過去,假裝很喜歡地埋頭狂啃菜葉和水果,等那頭猛獸離開,再走到角落呸呸呸,順便罵它兩句。
有一天她實在嫌棄菜葉,鼓囊囊的腮幫子動作很慢,忽然聽見那頭猛獸在旁邊慢悠悠地歎道:“你原來不是很喜歡這種蔬菜嗎?”
她頓了一下,圓潤的麵頰忽然加快進食的動作。
旁邊傳來一聲笑,而後對方若有似無地提醒她,“你的大尾巴,露出來了。”
“才沒有!”
小鬆鼠顧不得進食,被嚇得炸毛,用小爪子捂住尾巴的同時,囫圇解釋,“我、我沒有大尾巴,我是小尾巴。”
“哦?”
聽見這頭大凶獸發出的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的聲音,小鬆鼠三兩下把蔬菜葉吃完,一路跑出它的視線範圍,狠狠鬆了一口氣。
她決定早日收集完過冬的糧食,趁早離開這頭脾性古怪的猛獸領地,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有一次她無意間門吃下一顆發酵過度的果實,暈乎乎地在樹下打轉,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
“你怎麼了?”
“我……我……”小鬆鼠原地轉了個圈,回頭看見那頭熟悉的猛獸,忽然用小爪子叉著腰,翹起傘狀容貌大尾巴,聲音洪亮地喊:“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就是鬆鼠!哼!傻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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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把近朝顏給嚇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流光般的燈帶,回憶起夢境裡那頭凶獸最後的眼神,仍覺心底哇涼一片,甚至入戲太深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下,想要把鬆鼠的那條大尾巴藏好。
“醒了。”
極具磁性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其間門涼意如冬日山泉,令人觸之便不自覺一抖。
躺在沙發上的人一寸寸抬頭,看見坐在對麵豪華單人座椅上,一身黑色西裝、拿著平板在看文件的男人,額前柔軟的黑色碎發下,形狀漂亮的丹鳳眼正看著自己,明明還是柔和清秀、毫無殺意的平靜模樣,眼神卻不知怎麼看得近朝顏心底一抖。
她默默攏著身上的薄毯,轉了個身,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夢境第二層。
——怪了,她明明都回到東京了,怎麼還能看到這個男人?
探手掐了把大腿,嘶,好痛。
沙發上的女人霎時間門坐起來,薄毯順著肩膀往下滑落,左右看了看機艙內的環境,又扒拉到窗戶邊看了看高空飛行下夜晚大洲發達地區星星點點的閃耀地區,茫然又不知所措地問:
“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你怎麼在這?”
“嗬。”
雲雀恭彌冷嘲一聲,並不回答她的問題,重又低頭去處理風紀財團最近的工作文件。
倒是一直在桌上紙巾盒上蹲著休息的雲豆睜開眼睛,高高興興地飛到她的毯子上,出聲喚她,“朝顏~朝顏~”
“雲豆!快來讓媽……讓我親親!”她神情柔和下來,對著小黃雞伸出手,等雲豆跳到她掌心之後,她便湊過去吻了吻它的腦袋,然後又出聲問它,“你餓不餓呀?要不要給你找東西吃?”
雲豆格外積極地應,“吃~吃~”
而近朝顏問完才發現自己對這裡麵一點都不熟,四下看去,並沒有看到雲豆食物的儲藏櫃,她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先前在公寓裡跟近和美子的相處畫麵不合時宜地浮現腦海。
密碼櫃、紅酒、BOOK。
她下意識用沒捧著雲豆的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懊惱地發出一聲脆響,隨後安撫差點驚飛的雲豆,又湊到它腦袋旁邊小聲問,“寶貝,你帶我去找放食物的地方好不好?”
嫩黃小鳥歪著腦袋看了她一會兒,隨後在她鼓勵的、信任的目光裡,張開小翅膀,飛到了對麵正在看文件的男人腦袋上。
它開始聲控主人,“雲雀~”
被寵物命令的男人眼也不抬,從座椅旁邊拿起個遙控器,朝著機艙內的某道裝飾牆一按,牆上隱藏式櫃門就打開,露出裡麵一格格的儲藏櫃。
沙發上的女人起身時,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著輕薄的絲綢睡裙,即便機艙裡的空調溫度不算特彆低,她想了想,仍是披著毯子往那邊走去,取出雲豆食物的時候,裝作很不經意地出聲問:
“那個……我之前沒喝過酒,不太清楚酒量,今天就嘗試了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在這裡了,我沒給你添麻煩吧?”
她應該沒有發酒瘋吧?
近朝顏下意識抬手,指尖寸寸撫過自己的頜骨,沒有觸到一點疼痛感,才在心中悄悄舒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應該沒做什麼會惹到這個男人的事情。
雲雀恭彌放下平板,灰藍色的眼睛定定朝她看來,問出的問題卻叫女人心肝俱顫,“你指的是哪一種麻煩?”
帶壞他的寵物罵他狗男人?
還是哭完之後說冷,非要他脫下衣服給她?
咕咚。
女人努力咽了咽口水,麵上剛掛起的微笑整個僵硬,許久之後聲音發飄地接道:“……難道還有很多種嗎?”
她到底做了什麼啊!
相比於這兩個成年人之間門流動的詭譎空氣,一心隻有乾飯的雲豆則是格外快樂地落到近朝顏虎口,用喙碰了碰她抓在掌心的食物密封袋,軟軟催促道:
“吃~吃~”
她條件反射地撕開包裝袋,將邊緣翻了翻,雲豆便心滿意足地埋頭開吃。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男人將平板熄滅,隨手放到旁邊,調整了一下座椅角度,閉上眼睛之前,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冷聲通知:
“接下來我要休息,在這期間門,不要製造出任何噪音。”
近朝顏看了眼窗外還在飛行期間門轟隆作響的發動機,神情複雜地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的男人,想到他上次說“一片花瓣都能驚醒”的睡眠質量,隻能在原地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