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吸引了近朝顏的注意,她稍稍往那邊覷了一眼,結果再轉過頭的時候,忽而見到麵前這俊美男人從衣兜裡拿出錢包和一個特彆大的、寫著中文的空紅包,隨手往裡麵塞了一遝錢。
然後他把紅包遞給了她。
“最近是你們的農曆新年,這是壓歲錢。”她聽見他這麼說。
“!”
黑發小姑娘大為震撼。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在能“不交保護費”這個選項之後,還能有“收到雲雀發的零花錢”這種夢幻選項。
近朝顏宣布這個世界十年後雲雀恭彌就是她的菩薩!她唯一的哥!
她抵抗不了他給的紅包誘惑,沉浸在這種乍然富裕的恍惚裡,想到壓歲錢的定義,不太確定地道:
“雲雀學長,我跟這世界的你也就差一……十一歲……”
“但我對你來說已經是小孩了嗎?”
不至於吧!
黑發男人沒有再說話,看到她在寒風裡略有些發抖的模樣,想了想,把身上這件羽絨服脫下來,隨手披在了她的肩上。
自他脫下羽絨服之後,裡麵那套黑色西裝展露,修飾他頎長的、肩寬腰窄的完美身形。
再次被關照的近朝顏:“?!”
她趕忙抖了抖肩膀,不敢去思考籠罩上來的這暖和溫度背後的含義,因為這種穿越很明顯是一次意外,她以後大約再沒有機會見到這個對她愛屋及烏、很溫柔的十年後雲雀了,所以也不可能把這件羽絨服還給他。
“雲雀學長——”
但就在這句話落下時,她的周圍忽然又騰起粉色的煙霧,彌漫了她的視線,也隔絕了她與雲雀恭彌之間門的距離。
-
十年前,並盛高中。
披著並盛舊校服、趁著開學時間門來巡視校園的雲雀恭彌忽然想起來高一A班這節是體育課,便朝著體育課所在的區域走過去。
結果還沒走近,遠遠就瞥見一道沒穿校服的身形,他即刻出聲道:“校外人員禁止……”
話到一半,他忽然認出了這道身影屬於誰。
“是你?”
十年後的,近朝顏。
比起之前見麵,她身上多了一道極其顯眼的、讓他覺得挺礙眼的裝飾,而帶著那多餘東西的近朝顏在見到他的時候,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恭彌,好久不見。”
是他熟悉的——
一看他就會露出好看笑容的近朝顏。
他心情忽然很好,在她熟絡的關懷之後,便同她開了個玩笑,“怎麼,你和那個比我強一百倍的老公離婚了,然後和白蘭結婚了?”
雖然那個十年後的他不怎麼樣,但應該不至於眼瞎到這種地步吧。
果然,女人立即擺手否認:“沒離!”
真可惜。
他如此想著,注意到她冷到揣手的動作,第一個念頭就是帶著她去招待室,不過女人懶勁兒犯了,根據一貫的十年火箭筒穿越原則,隻跟他說等五分鐘就要離開,算了。
原來是十年火箭筒。
他想,也不知道是誰乾的缺德事,讓這兩隻小動物交換,不過能再見到這個近朝顏,他還挺高興的。
想到這裡,他決定跟她分享一下自己這段時間門遇到的有趣故事,能讓她感興趣的,當屬那件了。
“我見到十年前的你了。”
“不是你救過的那個跟你發色一樣的草食動物,是會說中文,會用那些稀奇古怪技能,性格、外形都和你相似的小動物,不過比你年輕。”
站在麵前的、有淡藍發色的,穿著時尚且好看的女人抓了個奇妙的重點,“比我年輕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年紀大?”
雲雀恭彌:“?”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在那個十年後的世界,他應該還挺寵她的,居然能讓她從這種奇妙的角度跟他抬杠。
而十年前的她,並不會與他如此親昵地開玩笑,少年如此想著,唇角笑容淡了些,隻說,“也比你身手差。”
麵前的小動物極其震撼:“你不會還跟她動手了吧?”
怎麼可能?
十年前這個她那麼弱。
“沒有,路過看到的。”
隨口說了些當時的情況,極具時間門敏感度的少年在這個角度看了看學校教學樓掛的大鐘,發覺五分鐘都已經過去了,這個女人還未離開,再見她仍舊凍得有些發白的麵容,主動轉移了話題:“五分鐘過去了,看來是你過來的機製出了問題,去招待室。”
“好。”
對方毫不猶豫地應下。
與他一道往教學樓走的時候,女人還打量了一下高中部的環境,中途抽空問了他一句,“你們相處得怎麼樣?”
黑發少年思索片刻,想到那隻小動物每次注意的奇怪重點,還有最近幾次碰麵的情況,如實描述,“不怎麼樣。”
他用灰藍色的鳳眸看了看自然走到他身側的人,“因為你國中來過的事情,她以為我在她身上找你的影子。”
所以自然會避開與他的交集,哪怕他們其實可以相處得不錯。
近朝顏:“?”
好家夥。
這是什麼我當我替身的劇本?
她揉了揉額頭,因為沒想過十年前的自己也會來這個世界的事情,所以更不可能預見自己曾在這個時空留下的痕跡居然會給年輕的自己造成這麼大的麻煩,當即對少年道:
“恭彌,有紙筆嗎?我給她解釋一下。”
“招待室有。”
近朝顏看了眼路程,在心中略微打了打腹稿,一心一用地觀察走在自己身邊的、從她出現就一直與她待在一塊兒的人,忽地出聲道:“恭彌。”
“嗯?”
少年自然而然地看向她,因為沒比她此刻高太多,所以兩人的視線是齊平的。
除了要留給十年前自己的話,近朝顏覺得自己應該也有同樣要告訴他的一些話——
“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她笑著湊近,用很自然很溫和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讓黑發少年略有些意外的話:“我們並不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十年後是因為我們互相喜歡,這段婚姻才會持續,而不是因為我們得持續婚姻,才要喜歡,你明白嗎?”
“……”
模樣精致的少年在日光下,肌膚通透不已,本來冷白的膚色也因為這層金色的光芒顯得更暖和一點,與他灰藍色的冷眸形成一種反差。
他沉默片刻,出聲問她,“為什麼突然對我說這個?”
“因為感覺你和十年前的我相處得不太快樂呀,”近朝顏仍舊看著他,將自己能想到的關於他們相處問題的那些原因都列舉出來,“雖然我和她是一個人,但我比她多了很多的經曆,十五歲的我和現在還是有些差彆的。”
“就像你和十年後我那位老公的差彆一樣,你很銳利、你是不曾折戟的鋒芒,你從來沒有過過彭格列指環被毀滅、力量發揮受到指環限製,所以每時每刻都要準備很多劣等指環以應付戰鬥的日子,你每場戰鬥都酣暢淋漓,沒有留下任何不甘,不必為任何客觀條件轉移你的意誌,你永遠都可以想戰就戰——”
“這個時代的你就是最耀眼的少年郎。”
近朝顏說到這裡,話鋒略微一轉:“可十五歲的我並不是你見到的最好的我,她受限於經濟條件,對她來說世上給她安全感最多的東西就是錢,她在這個年歲隻能用自己的所有潛力,去拚那個對她來說不會貧窮的未來。”
“她沒有心思談戀愛,也不如我跟你相處得時間門那麼長,她會彷徨、不安,會因為考試成績差、擔憂未來而食不下咽,也會因為少賺兼職而悶悶不樂,在她自己都自顧不暇的時候,她是沒有辦法像我一樣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第一時間門察覺你喜怒哀樂,並且還能在你不高興的時候哄你的。”
“十年後我與你的經曆是不可複刻的,是因為十年後的你先給予了我愛、信任、包容,托十年後你的福,我擁有了足以令自己安心的財富,我再也不會因此失去安全感,我終於有餘力去愛人、也去接受你的愛,我不是一開始就能這樣從容且溫柔對待這個世界的……”
近朝顏說這番話的意思,並非對比貶低從前的自己,她很喜歡過去那個努力而平凡的自己,也很欣賞這個銳意的雲雀恭彌——
正因如此。
她希望他們兩個都可以快樂。
是那種哪怕沒有在一起、也都能各自獲得好生活的快樂。
想到這裡,她稍微頓了一下,在少年長久的沉默裡做了個總結:“所以,你跟她相處的時候,不要想起我,在來到我和他的那個未來、打敗了白蘭之後,你的未來就與我們不同了。”
“恭彌,如果現在的近朝顏沒辦法變成能夠讓你喜歡的人,那你就遠離她,隨你的心意、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你一直很擅長這樣不是嗎?聽從你的內心,做那個對你而言最舒服的選擇就可以了。”
少年在她這裡展現了難得的耐心,即便聽了這麼多的長篇大論,也沒有要蹙起眉尖、展露任何不耐煩的模樣。
他隻是心平氣和地問,“所以,十年後的我和錢,你選哪個?”
近朝顏:“?”
她沒想到在自己老公那裡沒聽到的選項,倒是在這臭弟弟這裡聽見了。
失笑片刻,她還是認真地回答,“我選十年後的你,因為你給予我的愛意,足以抵過一切。”
“……”
看見少年神色莫名的模樣,近朝顏又笑出來,沒忍住趁他臉還有些圓的時候,抬手很輕地捏了下他的麵頰,“不要想我和他啦,年少的你跟年少的那個我,也有我們所羨慕的特質哦——”
“你們總會長大的,你會成長到一十多歲,她也終會變成她想要成為的模樣,但我和他不會再年輕了,我們沒有辦法互相補上對方的青春,而你們正值年少。”
“你們能經曆的獨一無一的年華比我們更長,你們能創造的珍貴記憶是我和他沒辦法製造的,比如我其實挺想見見還在創立風紀財團時候的他,我想親眼看見他打造屬於他的帝國……”
“恭彌,當下的你和當下的我,或許相遇的時候不能成為最好的我們,但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耀眼、最特彆的那個。”
近朝顏很清楚,年少的她雖然有那麼多需要忙碌的個人生活,可隻要雲雀恭彌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她就總會忍不住去看他的。
其實她覺得她終會愛上他。
不怎麼說話的少年在聽見她這句陳述之後,灰藍色鳳眸裡閃爍溫和笑意,片刻後,他緩緩出聲道:
“你也是。”
在他這裡,近朝顏永遠是最特彆的。
她也永遠值得這份特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