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番外(1 / 2)

寨子裡有個女教書先生, 她臉上有一條很長的疤痕, 皮肉往外翻,還瞎了一隻眼,格外猙獰,每次看到她都能把我們這些小孩子嚇哭, 娘親告訴我教書先生以前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很美。

我問娘親什麼是千金小姐,娘親看著我漸漸收斂了笑, 繼而就抱著我哭。

寨子裡所有孩子都沒有爹,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經常看到那些人來找娘親, 娘親哭著讓我不要看,我隻能站在門外聽著屋裡的嘶喊聲一陣一陣傳來,每次事後都能看到娘親渾身的傷痕, 卻又笑著抱著我哭。

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終於有一天我隔著門縫偷偷看進了屋裡,娘親像是發現了我, 咬著唇死命不出聲, 那個人就一直打她。

記憶中娘親很好看,皮膚白白的,笑起來就跟教書先生口中的仙子一樣,可是漸漸的娘親開始蓬頭垢麵,我看到她拿著木棍在臉上劃,也跟教書先生一樣留下了道疤, 自此以後來找娘親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我們平日裡的吃食也越來越少,來找隔壁王姨的人很多,她總是偷偷給我烤地瓜,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每隔半月寨主都會拉來很多東西,還有男男女女,男的不肯乾活就殺了,女的就被關起來,日以繼夜被那群人欺負,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那一陣陣慘烈的尖叫,從難以入睡,到習以為常。

幼時的記憶對尋常人而言是那麼模糊,可我卻覺得那麼清楚,清楚的讓人窒息。

娘親死了。

那天寨子裡拉來了很多人,他們都在喝酒,兩個人醉醺醺的闖到娘親這裡,也不管她臉上疤,我站在門外卻再也聽不見裡頭的尖叫聲。

那兩個人罵罵咧咧的走了,我跌跌撞撞的來到屋裡,隻看到娘親渾身都是血,我可我沒有找到傷口,我哭著喊著要去找王姨,可是王姨告訴我娘親死了。

死個人在寨子裡是那麼稀疏平常,我沒有大喊大叫,隻是記住了那兩個人的樣子,沁入骨髓。

寨子裡每次過冬都要餓死很多人,我親眼看到隔壁王姨的兒子被煮了,肉那麼香,我紅著眼恨不得把那些人也放進鍋裡,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我很向往教書先生口中的山下,但也見過無數想下山的人被活活打死,但我並不畏懼,我不想留在這個地獄,可我更想的是殺了那些人!

可真正讓我恐懼的事情來了,我看到比我大兩歲的小紅也被那群人拉去淩辱,她才十二歲,當天晚上再也沒有回來。

我用泥巴把渾身塗黑,每天都臟兮兮的去翻那些不要的東西吃,那些人看到我都會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卻也不會靠近我。

那一天寨子外來了很多人,就跟教書先生口中的官兵一樣,穿著盔甲,拿著長劍,正氣凜然,領頭的大哥哥看起來很凶,一劍就將寨主的腦袋砍了下來,血濺三尺。

我站在人群中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如果娘親在的話多好。

我們被那群官兵帶走了,山下的世界那麼稀奇,願意離開的都離開了,無家可歸的就跟著進了軍營打下手。

邊關的氣候很惡劣,可比起氣候溫和的寨子就是天堂。

軍營裡的士兵也會去找女人,可都很客氣,還會給吃的,他們也經常殺人,不過殺的是敵國的人,那時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畜牲。

漸漸的我才打聽到那天領頭的大哥哥是臻王,當今皇上的二皇子,我覺得他就是教書先生口中的大英雄吧。

王爺從來都不碰女人,軍營裡有很多官員送來的美人,但他從來都不會碰,偶爾我能看到他渾身都是血從戰場上歸來,又一個人望著京城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想娘親了。

軍營裡會出現刺客,還有女刺客,所以王爺從來不讓其他人靠近,唯獨那個叫易木的侍衛。

直到有一天王爺重傷歸來,第二天我突然被人帶了過去,那個易木一臉審視的看了我好久,讓我去伺候王爺。

我從沒想過會靠近王爺,與此同時又很激動,隻要能報答救命恩人,就算讓我去死也沒有關係。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是因為我容貌平平。

王爺不愛多話,我也甚少與他言語,隻是時常去送送飯整理一下衣物而已。

那年我十六歲,因為沒有其他心思,久而久之也就留在了王爺身邊。

邊關的環境是枯燥無味的,王爺每天除開練兵就是練兵,但我看得出,他會經常寫信送去京城,那時他才會露出一絲笑意,易木告訴我,王爺是在給九皇子寫信,那個王爺的親弟。

在邊關待的久了,對宮裡的事漸漸也略知一二,都說皇家無情,我看並非如此。

那一場戰僵持了數年,直到關鍵時刻,京城的糧草一直都沒有送來,王爺也陷入包圍險些送命,無數將士再也沒有回來,那時,我看到王爺的眼睛紅了。

送糧草的是殊王,聽說是王爺的奪嫡的勁敵,可惜他來的太遲,縱然不去刻意聽,我也知道那些將士都很不滿,甚至對殊王發難。

那個清俊如玉的少年並不生氣,反倒是他身邊的人與其他將士爭執了起來,劍拔弩張。

自小我便知道真正的惡人往往都是慈眉善目的,可看著那個少年,我莫名覺得他應該不是那種人。

在王爺身邊伺候久了,軍營中的人都以為我是王爺的女人,易木怕毀我名譽,便處置了幾個嚼舌根的,自此便無人再敢說什麼。

王爺救過太多人,我不過是一個有幸能報恩的而已,我可以為王爺去死,但其他念頭是絕對不會有。

可其他人卻不這樣想,那日剛去河邊洗了衣物,一個人就突然從背後捂住我嘴,緊接著就將我拖入竹林中,我看到他們是殊王身邊的人,一時間也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他們一直都不滿王爺軍中威信太甚,無非就是想羞辱我好來打王爺的臉而已,我誓死不從,一個人就給我灑了東西,漸漸的我就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見多了肮臟事,我自然知道那是什麼,一時隻覺得陷入無限的絕望。

看著那一張張醜陋的麵孔,我欲咬舌自儘,想著怕是隻能下輩子再報答王爺,可這時一聲厲喝忽然傳來,那些準備實施暴行的人頓時臉色大變。

隻見那個殊王忽然走了過來,我意識不清聽不到他們說什麼,隻看到那幾人跪在地上求饒,很快少年長劍一揮,幾人紛紛倒地。

直到被人扶起,我隻覺得身體格外燥熱,完全依照本能在行動,可我又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正當我欲咬舌自儘時,一隻手卸了我下頜。

接下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我醒來時已經在自己的營帳裡,身上的痕跡是那麼眼熟,每次娘親身上也會有這樣的痕跡,我不傻,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

但我也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少年是不會缺女人的,更彆提像我這種容貌平平的女子,他與他的手下是不一樣的。

我隻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心裡沒有悲傷,更沒有任何不堪,不過易木卻一直都是一副憤恨的模樣,但又不敢在我麵上提及此事,我知道他在為我不甘,更怕讓我傷心,因為女子的清白是那麼重要,可不知為何,我似乎並沒有那麼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