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25)(2 / 2)

他問完,三人木目光看向他,皆是深重晦暗的,像是眼底藏匿了深重的秘密,卻最後一齊說:“隻要你好好的,一切都無事。”

蘇佑掃過他們三個,還是覺得不對勁。

他了解他們,雖然他笨,辨識不出裡麵的不對,直覺卻告訴他,這三個人還是有東西瞞著他。疆醫將林柔雨安置好後,蘇佑就自發留下來照顧林柔雨,他突然想到空月,這才發現空月已經躺在了自己的營帳中,他將兩個人挪到一起方便他照料。

往日裡他儘被人照料,今日照料兩個病人才知道繁忙瑣碎,焦頭爛額,煎藥喂藥,擦臉測溫,始終掉著一顆心,生怕自己一喘氣,就有人沒了。

終日寢食難安,心思食欲全都銳減,即使三個男人送來他最愛地吃食,哄他吃,他也沒心思。他靜靜看著三個男人疲憊的麵容,輪廓越發深刻,眉頭深蹙,分明前幾日還是卓然愉悅,縱然有小紛爭,卻也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他擔心三個男人管理兩軍數萬人,定是比他還要焦頭爛額,卻還要浪費時間來他這裡陪他,背後辛苦一定是數不儘的。

他們對他很好,他也希望三個男人自己很好。

他學著他們,吃力地提了沉甸甸的晚飯想要去給他們送晚飯,營帳內燈火通明,幾道人影在其中晃動,蘇佑走到營帳後側時,他忽然間聽見有人說他的名字,他一下頓住。

“還請可汗王和陛下,將蘇大人作為藥引,救數萬萬子民……”是十幾道聲音雜合,有年輕有年老,卻都誠懇誠心,幾乎哀求。

“這是狗賊設下的套!你們以為朕愚鈍,會隨了狗賊的意?竟然相信如此荒謬之事,你們居然還敢自詡飽讀詩書。”趙懿震怒:“不怕朕砍了你們!”

“皇上,古籍上早有記載,李敦庭親口承認,母蠱鮮血可以解開子蠱劇毒,難道您真的要為了一個人放棄大齊數萬臣民的性命嗎?”有人幾乎哀慟,聲音悲戚。

“可笑,難道北疆和大齊尋不出一位醫術高明之人?”阿穆罕冷聲嗬斥:“竟讓你們顢頇無知之輩惦記他一身鮮血了!”

“蠱毒能下,就必有可解,爾等不必如此相逼。”林端稍微冷靜一些,說:“待嚴刑拷打李敦庭,他定是有解法,再不濟,北疆大齊兩地人才濟濟,兩軍互助,定可以共渡難關。”

“您們……定要如此作為嗎?”

蘇佑站在營帳後,手心掐著食盒,聽得認真,細小的尖刺紮進了肉裡都不知曉,等到回過神疼痛才尖利撲來,他卻下意識地擔心,千萬不要流血,他身上的血一分一毫都很寶貴。

他聽得很明白,他身上的流淌著的,解了母蠱後的鮮血,就是這一場所謂禍亂的解藥。

而且情況遠遠比男人們告訴他的更加嚴重,顯然已經殃及到了大齊北疆無辜的子民,這大致就是原著裡的“瘟疫”了。。

是李敦庭下的蠱,並且他此刻就在軍中。

蘇佑垂了眼,連忙放下手裡的食盒,心慌意亂地逃開,卻顧忌著腳下輕巧,不能發出響聲,狼狽安靜地回到了居民區域。

往日熱鬨繁盛的地方已然寂寥無人,空蕩烏黑,隻有營帳中有微光透出,夾雜幾絲□□抱怨,很是燒心。

他記得止薑才懷了阿圖魯的娃娃,一家人等著孩子降生,說要他給孩子做洗禮。

現在卻……

蘇佑呼吸發喘,難受得想哭。

他向來嬌氣,被生產出來不久就入了低維度世界,兩個世界裡的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寵著縱著,沒心沒肺得很,走再苦難難挨的劇情也能走得很隨意,他始終在溫室裡,從未成長過。

他終於親眼得見苦難,他總該成長。

蘇佑是個很笨的人,笨到隻要邏輯繞深了,腦子就轉不開,隻會下意識逃避。

但是,他可以愚笨,卻不能不知道輕重,任性嬌氣不是這個時候應該的。

他強忍了哭意,紅著眼逼自己冷靜下來,等在一間疆醫的營帳前,守著人,直到人來。

疆醫看他等在門口,沒有停下,完全無視,走進自己家門。

“我不想看他們死的。”蘇佑連忙叫住疆醫:“康駿,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你幫幫我好不好?”

“一樣?可笑。”康駿冷笑:“李敦庭在血蠱爆發那一日就已經抓住,用你換天下人的法子也一早知道,無數人大限將至,垂死哀吟,你可曾有過觸動?”

其實在血蠱爆發,無數軍士溢血暈迷的第一日,就在營帳裡捉住了毫無逃避意味的李敦庭,他被人扭了肩臂,卻還仰天大笑,臉上疤痕深刻醜陋,卻囂張得像是得了天下最得意的事。

“這血蠱我早已經下在了草植水土中,且不說北疆大齊軍隊如何,隻怕震江下遊數萬百姓都早已陷入了昏迷溢血……”

“還想要天下江山嗎?用你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寶貝交換。”

“他一滴血可以救數十人,隻是可惜,無數人大限將至,他一身鮮血褪儘也不見得可以相救,也等不及他舊生新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個人眉頭深皺,冷眼以對。

李敦庭在逼他們用蘇佑交換天下百姓。

要麼天下,要麼蘇佑。

他們三個根本不理會所謂選擇,從未想過拿蘇佑做藥引,日日焦頭爛額,煩心憂慮,大齊臣子日夜跋涉趕到北疆,即是為了勸說趙懿。

讓他用蘇佑作藥引。

趙懿從來都是戾氣橫生,將人嗬斥責打,提一次打一次,具是如此。

已經這樣亂,這樣荒謬了,卻還瞞著蘇佑,沒讓他聽見一分一毫。

蘇佑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幾個男人有多愛自己。

蘇佑囁嚅道:“先帶我去見一次李敦庭,如果並沒有其他解法,我隨你處置。”

“嘖,他們幾個護你如此,我能如何?”

“我自有辦法,康駿,你應當知曉,我從未騙過人。”蘇佑說:“這次也不會。”

康駿看了看蘇佑,端詳上下,最後才勉強道:“行。”

李敦庭被關在特製的營帳裡,被人把守著,由內而外地冒著血腥氣,康駿將守衛的人引走,蘇佑走進去,卻看見刑架上鮮血淋漓,模糊血腥的人形,鮮血順著刑架往下滑落,在地上彙集成一片血沼,他嚇得直接閉了眼睛,顫顫巍巍地摸著往前走。

刑架上的人聽見響聲,艱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牽動鐵鏈聲,卻毫不意外地問:“來了?還這麼怕血。”

“……”蘇佑聞言,咽下一口唾沫,強行逼自己冷靜下來,拿下手,忍著惡心恐懼感對上刑架上看不出人形的人,那雙眼睛仍然陰鷙可怖,看著蘇佑,卻徒然柔和下來,甚至牽扯傷痕累累的唇角笑:“說吧,有什麼事要問。”

“血蠱還有其他解法嗎?”蘇佑問。

“你可還是那麼笨,我下得,自然隻會告訴你我想告訴你的,你這麼問還能指望其他答案?”李敦庭嗤笑。

“可我覺得,你不會騙我。”蘇佑認真地說:“你害過我,也差點讓我死掉,但是你沒騙過我。”

“……”李敦庭頓時無聲,收斂了笑,凝視蘇佑良久,才道:“真是……我居然說你笨,天下最聰明的就是你了。”

“我舍不得騙你。”李敦庭聲音沙啞,如同鋸子在磨,道:“我自以為自己已然做得隱蔽,而你卻能察覺。”

“所以當真沒有其他解法了是嗎?”

“是,我手中血蠱是幾百年前異人術士留下的最後一份,他的典籍也隻記載了母蠱解法,子蠱必須由母蠱來解。”

“好,我知道了。”蘇佑呼吸頓了頓,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就恨天下恨我如此?”

“不,我沒恨過,相反,我愛你,愛這天下,幾乎愛得發瘋。”李敦庭淒慘笑道:“若是順利,你早已經是我的皇後,又或者是和我一起歸隱山林的王妃。”

蘇佑心頭大驚,他竟是從未察覺過李敦庭這門心思。

“可他們趙家貪得無厭,要了江山還想要你。”李敦庭眉目間戾氣漸起,咬牙切齒:“先帝虛弱時,這大半江山都是我維係的,這皇位我怎麼就要不得,你我怎麼就要不得?”

“而今想要過河拆橋,就必須那你來換!這江山和你,他們必須失去一個!想兩相齊美,這不可能!”

李敦庭越說越激動,道:“我橫豎是要死的,有你來陪我,你還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我不會來陪你。”蘇佑心情平靜下來,看著眼前癲狂的人,冷靜地陳述事實:“我死後,會脫離這裡,不會和你在一起。我並非這個世界上的人。”

“荒謬。”李敦庭道:“你休想和我分開。”

“你是馬夫的兒子,三歲喪母,四歲喪父,差點被賣進宮中做了太監,是先帝撫養了你,器重你,給了你高貴出身……”蘇佑道:“這下你相信了嗎?”

“……”李敦庭沉默了。

這是他的身世秘辛,知道的人隻剩下他一個……

“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和你無關。”蘇佑轉身出營帳,身後傳來男人怒吼聲,嘶啞尖銳,吼道:“你胡說!荒唐!”

蘇佑走出去後,男人吼道聲音斷開,傷口重新撕裂,鮮血又彌漫滲出,他哀戚道:“連死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嗬。”

蘇佑走出營帳,康駿等在門外,看見他目光頓時一亮,想要開口詢問。

蘇佑搖了搖頭,臉色不好。

他頓時也沉了心,麵色沉重。

“給我一份迷藥吧,無色無味藥效霸道強悍的。”蘇佑往自己營帳走,一邊走一邊向康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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