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Family Tune(1 / 2)

因為他沒法確定蘇格蘭的陣營。陰鬱的外表可以是偽裝也可以是真實,光憑這短短的十幾分鐘的相處,能透露出的信息實在太少了。假如前去太過安全的地點,蘇格蘭又恰好還是紅方的話,乾邑總擔心自己被陰個一兩招;假如去比較危險的地點,紅蘇恐怕會在遭遇危險的時候放任他被攻擊,以此除去組織的爪牙;黑蘇沒有道德保證,遭遇危險也同樣可能見死不救甚至踩著他上位。

那就去那個會乾擾人精神狀態的地點好了。

假如蘇格蘭放棄和自己同行,獨自一人難以成功逃脫;但有過前往經驗的乾邑想要離開不成問題。

“我們就去這裡吧。”

乾邑似乎是隨便抽出了一張照片就拍板了:“湖畔,看起來風景還不錯哦。”

湖畔。

“我們怎麼去?”蘇格蘭抬眼。

“湖畔”聽起來像是對照片的描述,然而實際上這張照片裡並沒有湖,房屋占據了畫麵的絕大部分空間,給照片平白增添了一股壓抑,隻有最邊緣的一個釣竿象征著附近可能會有水源。相較之下“湖畔”更像是某個地點的特稱,或是荷蘭當地居民的一種習慣性稱呼……但是諸伏景光可以想象,假如他對出租車司機說“去湖畔”或拿出照片給他看,司機大概率是不知道去哪的。

“嗯……你接受地鐵出行嗎?環保。”

乾邑頂著蘇格蘭“去醫院治治腦子”的眼神徑直向外走,無視了他反複將大提琴包展示在自己麵前的動作。直到蘇格蘭長歎一口氣,祈禱荷蘭人民的直覺不要太敏銳,好奇心不要太重,並準備加快步子跟上時,一輛車停在了乾邑麵前。

“我開玩笑的。”

乾邑瀟灑地打了個響指,拉開車門:“上車,我們不講究日本那些後輩給前輩開門的規矩。”

蘇格蘭沉默的坐了進去,然後乾邑也坐上車。

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過任何交談,正當蘇格蘭以為他們會一直沉默到目的地,乾邑突然發話了。

“……等一下無論看到什麼,經曆什麼,都彆懷疑自己。”乾邑似笑非笑,“有很多人在去過那裡後發瘋,昏厥,有些人從無神論者變成了狂熱的宗教信徒,有些科學家將多年的心血與研究付之一炬:你才剛剛拿到代號,瘋掉實在是太虧了。”

“假如有得選,不要再來鏽湖第二次。”

湖畔的小屋比起照片上的影像更像是一座莊園。它有著褐色泥土砌成的牆壁,所有的光源來自於屋頂的火焰。它大概並不被人用來居住,而被用作倉庫:因為裡麵並沒有什麼日常用品,倒是擺滿了保險櫃。櫃門上有著奇異的多邊形和器官的紋路。作為擺設的石膏像的部件可以轉動,張開的嘴裡放著一隻蝸牛。

這應該是一座禮拜堂。蘇格蘭從這些裝飾中判斷出了建築的真實用途。他和乾邑一前一後的走著,突然間乾邑問他:

“蘇格蘭,你來這裡應該不隻是為了殺死勞拉吧。”

他轉過身,燭火明滅,看不清神色。

“你知道自己在勞拉死後,應該拿著照片去其所指的地點,卻表現的連鏽湖都不知道……有人要害你。讓你做這個任務的人,不論是否有意,他要害你,蘇格蘭。”乾邑慢條斯理的說,“你有惹到誰嗎?和誰有利益衝突?”

蘇格蘭並未表現出任何動搖的態度,神情冷淡,甚至還少見的帶有一絲惱怒:“無可奉告。”

得到這種回複的乾邑泰然自若,仿佛剛才的話隻是玩笑,話題自然的過渡到了牆麵上掛著的畫:“哇,這張畫我昨天還在國立博物館裡看見過!有多大可能博物館裡的是贗品,而這裡的是真跡?”

油畫裡一名女子的麵容平靜溫和,手捧的盤子裡卻放著一顆麵目猙獰的人頭,截斷處血肉模糊。

蘇格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乾邑在他身邊輕輕說道:“Salome with the head of john the baptist,莎樂美與施洗者聖約翰的頭顱。”他拍了一下蘇格蘭的肩膀,“不過現在還不是欣賞它的時機。”

莎樂美這副畫的兩邊另有兩幅油畫,隻不過呈被打亂的拚圖模式。他們各自選擇了一副進行複原,等他們複原完畢後,莎樂美手中的盤子上的頭顱竟然變成了一個黑方塊。乾邑剛要去拿,蘇格蘭立刻打斷了他。

“這是我的任務內容之一,原則上我不應該讓其他任何人經手。”

隨後乾邑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微笑,既像是憐憫又好像是幸災樂禍的情緒一閃而過。他收回手:“好吧,請。”

蘇格蘭謹慎的將黑方塊握在手裡,暫時沒有感覺出什麼異樣。他將方塊收在外套夾層裡,聽見乾邑在他身後輕鬆的喊:“嘿,蘇格蘭,快看外麵的湖水!”

他聞聲回頭,整片湖水不知何時已經徹底變成了不詳的猩紅色。

然後一股難以言喻的暈眩和反胃感猛然襲來,蘇格蘭感覺雙腿一軟,直愣愣跪倒在禮拜堂的地上。他渾身發抖,頭重腳輕,最後昏了過去,意識墜入黑暗。腦中留下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該不會其實想害我的就是你乾邑吧。

乾邑仍帶著那副充滿憐憫的笑容,慢慢坐了下來。他先把蘇格蘭背上的大提琴包解下來立在一邊,隨後又將他的姿勢從俯趴改為仰臥,確認就算對方真的在昏迷中發生了嘔吐也不至於窒息,然後自言自語道:“非要自己拿,好了吧,昏過去了。不過上次我來這裡也是這樣,習慣了就好了。”

“不過要不是我非得來湖畔,你也不用遭罪,這算什麼呢?算你倒黴好了。”

然後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開始解鎖牆櫃。

乾邑正在專心旋轉密碼盤,卻聽見蘇格蘭在痛苦的昏迷中喃喃自語:

“不……離開我家……”

黑方塊的效果確實是這樣沒錯,它會激發使用者不願回想、黑暗的記憶。

一邊想著,乾邑取出櫃子裡的燈油和打火機,準備點燃火把為遠處劃船的人發信號來接自己。

蘇格蘭仍在掙紮,邊焦急的試圖抬起胳膊邊哀求:“不要!爸爸!媽媽!彆出去求你了!”

倒入燈油的動作一滯,乾邑習慣性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後不可置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然後他突然反應過來,先是一把捂住蘇格蘭的嘴不讓他無意識透出更多要命的信息,然後從對方的衣兜裡掏出手機——乾邑用自己的手機撥打他的電話,在確認通話中沒有雜音後才放開了蘇格蘭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