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 of U(1 / 2)

但是諸伏景光還是什麼也沒說。……好吧,本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萩原研二把頭發撥到一邊,用冰袋敷了半個小時以後把衣服套回來,動作絲滑地倒在床上——然後嗷一聲叫了起來——壓著傷了,換一邊。太困了,他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在將近半夜四五點的時候,他旁邊的諸伏景光一下坐了起來。他沒怎麼睡,顯而易見。月光透過有些薄的窗簾灑下來,諸伏景光借著這光去看身旁熟睡的人;但是也隻是看。迄今為止,乾邑對他的示好純粹卻實在沒有解釋的通的理由,像個陷阱,比繪裡香更像被多頭蚴吃了腦子的小綿羊。

又一次。這個人又一次對自己不設防了。這股信賴從何而來?偏偏每次我都又恰好沒有下手的機會。真是……他不再多想什麼,手摁在門鎖上儘量壓低開鎖時的音量,然後打開門準備離開。

然後他就在門口看見還在打哈欠的繪裡香。

場麵有些滑稽,還有點不著調。畢竟以諸伏景光的視角來看,既然繪裡香疑心自己還在房間裡並且準備盯梢,盯到後半夜居然盯困了;打哈欠還被目標任務抓個正著,實在是不專業。女孩哈欠打到一半,睜大了眼睛,似乎在確認他究竟是本人還是自己困睡著了以後做的夢。不是夢。她掐了自己一把,疼的齜牙咧嘴。

那就好。

她上前一步阻攔,聲音不大:“彆出去。貝爾摩德或許走了,或許沒有,但是你最好彆現在出去。……憑我老板的風評,你晚上悄悄溜出去都不如第二天早上光明正大的出來,起碼後者頂多掉點麵子,不會遭人懷疑。”

但諸伏景光似乎不吃這套。他不光不吃這套,還想抓著證人一並跑路,頗有種被警犬追就連警犬一並抱走的架勢。他再一次撫上繪裡香的肩膀,很真摯很有重量地問她:“如果再來一次機會,你願意和我一起跑嗎?”

天哪。

青天木繪裡香想了想,或許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讓對方感覺自己依然有救;又或者對方想要完成什麼計劃,自己的消失或者配合又或者信賴則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無論如何,這都來的太晚了。

“……起碼眼下我們並沒有機會。”她指正道,“我堵你為的就是這個。我個人認為啊,個人判斷:你要是弄出什麼大動靜,並且是關於我老板的,琴酒的反應會比貝爾摩德大。之前都是小打小鬨,但是今天晚上這一次已經超過了這個範圍。而我老板回來的時候坐的就是琴酒的車。你猜他有沒有關注這裡的事情發展?”

不妨說的更直白點。畢竟在組織裡的行動組擔任過狙擊手,諸伏景光憑自己的思維邏輯去揣摩,繪裡香的那番話不如直接翻譯成:有概率外麵的高樓上有個琴酒舉著狙架這個彆墅呢,架一晚上,你想出去最好手持活著的乾邑作為證明。

我記得他不是受傷了嗎?居然還能這麼堅持……不過真的要能在這個晚上蹲到我,手臂上的傷換我一條命,對於琴酒來說是絕對不虧的。

這麼斟酌著,諸伏景光打消了半夜離開的想法,但同時也是真情實意地伸手去摸了摸繪裡香的頭。我弄不懂她在想什麼,小小的,被我一隻手可以攏住的頭裡究竟在想什麼。想我死還是想我生?無論如何,這個孩子在試著救我們兩個。她什麼都想要,想要每個人活下去,在自己身邊,繞著自己不停地遊啊遊……

她在養寵物。我明白了,

像養魚一樣養著我和乾邑,養著zero、貝爾摩德,或許也包括黑麥。她小心翼翼地挑選了這些人一起住在她的魚缸裡,一旦誰和誰咬起來了就把他們分開,但是又不肯直接分缸或者放歸大海。

而我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都是真摯的。

我不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堵著,解決的邏輯也類似:我本來想的是帶著繪裡香離開,手持活著的瑪爾戈應該也可以算是一種證明。然後我大搖大擺的走人,同時把那部電腦裡偽造的證據全捅出來。諸伏景光思索:我的確有利用她的意圖,我想要她做我的證明,得到她的信賴擔保我的清白;但同時我也一樣期盼她能夠自由,能夠很快地獲得一個正常的生活。這也不衝突。

我的利用和我的期待同樣真實,這並不衝突。

“好吧。我不會在獨自離開了。快去睡覺吧,彆再熬夜了。”諸伏景光理了理繪裡香的衣角,把她的衣服拉平整防止她感冒,而後自然地推著她上樓,送她回臥室。在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最早,第一次見到繪裡香的時候——而他本人則是溫和的,體貼的,善於體察彆人心情的。似乎真的回到一開始了,但是卻絕對有些不同。繪裡香抬眼看上去,諸伏景光在她背後偏過頭,微笑著示意她有話就說。

這就是這個人本來的樣子。青天木繪裡香意識到了這點。這個組織裡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和自己對峙過,算計過自己的人,卻也對著自己笑,並且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活的更好。她的心忽然軟了一下,對方的笑容似乎重重地砸到了她的心上。如果蘇格蘭的目標是征得我的信任的話,那麼他絕對成功了。甚至是超額完成任務,有一瞬間我甚至想跑進我老板的臥室裡把他搖醒,然後拖著他一起投誠了蘇格蘭背後的——日警?公安?FBI?CIA?我管他那麼多呢。反正我先投了。

但這種衝動隻停留了短短一瞬。因為透過諸伏景光的臉,那麼巧合的是,她在對方的背後看見了自己母親的照片,掛在牆上。女人平靜的溫和的目光透過相框和玻璃照射在她的臉上,其中並無半點責問和怨恨,隻是對她說:想要什麼就去做吧。不要被家庭的困境絆住了,因為這些並一切並不是你的責任,所以為了家庭去犧牲,也不該是你做的事情。

這溫和的目光卻把她一把從虛無縹緲的欣喜中拉了出來。離了組織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雖然媽媽總是支持著我的一切決定,但是我想要和她永遠一起。為了她,為了媽媽,我的一切都是可以交出去的。於是沸騰的熱血一下子冷卻下來,青天木繪裡香結束了她青少年時期的最後一次衝動行事。短短的階梯走完,她已經冷靜下來了。在告彆前的最後一刻,諸伏景光即將幫她關上臥室的門,但繪裡香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