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是將短刀重新塞回了衣袖中,抬起頭瞧見來的正是表哥秦堔。
前兩回表哥都是在花廳等了許久才等到她下學,沒成想這一回薑嬤嬤提早放學,卻是剛好讓她在長廊中與表哥碰見。
秦堔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表妹。”
沈初黛本想開口,話到喉嚨口卻是咽住。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修長的脖頸,就在剛剛那裡被箭羽橫穿而過,破了一個碩大的窟窿,往外噴濺著鮮血。
她臉色不由一白,因為愧疚。
秦堔覺察出她的不對勁,臉上的笑換成了關切:“表妹這是怎麼了,嗎,莫不是生病了?”
沈初黛這才回過神來,搖了下頭:“我無礙。”
這一次秦堔來的目的,與前兩次如出一轍,是勸她不要進宮。
他白淨斯文臉上浮起紅暈,表明心意的話磕磕絆絆的,似乎是用了極大的勇氣。
沈初黛想起他被箭貫穿的模樣,她低下頭輕聲道了一句:“好,我不進宮。”
秦堔眼底頓時浮起星星點點般的喜悅,然而這喜悅被她下一句澆滅:“我要回邊境。”
他有些錯愕:“為什麼?”
沈初黛抿住嘴角,因為她要殺了穆冠儒。
可穆冠儒不僅是當朝攝政王,身後還有盤根錯節的穆家,與垂簾聽政的穆太後,穆家將後宮與前朝都把控地死死的,沒有半點縫隙可鑽。
若想扳倒他,便必須要有兵權在手,隻有回到邊境她才能重新拿回勢力。
沈初黛穿越初始,這身子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她利用幾年時光接受了這個事實,知曉這個世界雖是架空世界,可到底還是男尊女卑,女子的唯一出路便是嫁個好人家。
她實在不甘心,便自小習武,稍大一些便跟著父親前去邊境,以沈家二公子的名頭“沈岱安”上戰場,十三歲開始便屢立奇功。
直到兩年前到了成親的年紀,沈家的門檻被媒婆踏爛,卻是向她求親為婿的。
父親頓覺毀了女兒的前程,決定將她送回京城。她本不願,可無奈祖母重病來信請她回去相見。
沈家男丁皆駐守邊境,她母親也已去世,二伯母又是個不頂事的,可憐祖母一大把年紀還要主持家務,便操勞病了。
沈初黛實為不忍隻能回京替祖母管家,祖母請來宮中教養嬤嬤薑氏教習禮節儀態,將她加急培養成大家閨秀。
剛從邊境回來的時候,她臉上曬得呈小麥膚色,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疤,便是連手上也長滿了厚厚的繭。
多虧薑嬤嬤的宮廷秘方與悉心栽培,她才得以徹底蛻變。
如今她終於如祖母所願,成了京城人口中國色天香、溫婉賢淑的沈大小姐。
可是當危機來臨,她才覺得當沈大小姐是一件多麼無能為力的事。
沈初黛看著秦堔,平靜地道:“表哥,我早已有喜歡的人了,那人就在邊境,我要回去找他。”
她眸光柔和:“他叫沈岱安。”
沈初黛在冰水中泡上一晚,第二日便生了風寒。
父親當即便上了奏折,將事情都打點妥當。
可臨到選秀前一天卻是出了事,父親與兄長一大早便去軍營練兵,三妹妹沈初菱便偷偷買通車夫,私自偷溜出了府邸代她前去選秀。
家裡頭沒有主事人,祖母年事已高不宜動怒,小廝便隻能上報到沈初黛麵前來。
她當機立斷將發髻冠起、換上男裝打馬去追。
片刻功夫,沈初黛騎馬拐進阜成門大街,遙遙看見忠國公標記的馬車在前麵行駛著,強撐著身子不適加快了速度。
沈初菱知曉此事必定瞞不住阿姐,時不時地便撩起簾子往後查看。
沈初黛瞧見她時,她正巧也瞧見了阿姐,她打了個哆嗦卻是沒有退縮,若是自己能在阿姐追上來之前進了皇宮,阿姐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攔不得她了。
沈初菱催促車夫:“快些!若是讓阿姐逮著了,咱們倆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車夫本就膽戰心驚,被她這般一催心頭更是慌了,不管不顧地打了馬一鞭子。
他卻是沒注意前頭幾個孩童在嬉戲,待注意時卻是已經遲了。
他驅馬躲避孩童時,馬蹄卻是踏上鐵匠鋪的炭火爐。
馬吃痛地哀鳴著拚命掙紮著,將車夫從馬車上摔下來,接著便在阜成門大街上橫衝直撞起來,引得百姓紛紛尖叫著閃躲。
沈初黛在後頭瞧見出了事,心頭一沉忙是加快了速度,直到阜成門大街與西四牌樓南街的交界處,才勉強和馬車並駕齊驅。
再往前便是皇城,若是這馬不管不顧地衝進去,沈家怕是會惹大麻煩。
沈初黛甩出馬鞭圈住馬的脖子,硬生生將馬車拉到西四牌樓南街的街道上。
這條街道因著毗鄰皇城百姓甚少,她不用顧忌其他,腳尖使力翻身跳到馬車上,隨即跨坐在馬身上。
馬掙紮著抬高了前蹄想要將她翻倒在地,她卻是穩穩當當毫無懼色。
聽見沈初菱在馬車裡驚聲尖叫著,她高聲道:“抓緊了!”
話音剛落,沈初黛從馬靴中抽出匕首,割開係在馬身上的繩套,車身與馬分離開,頓時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沈初黛又反手將匕首猛地插進馬脖子中,迅速跳下馬。
馬脖子濺出來如噴泉般血,掙紮著翻滾了幾圈徹底沒了動靜。
沈初黛將匕首插回馬靴中,這才轉過身撩開車簾。
她眸光在沈初菱身上兜轉了一圈,見著她除了不停地打著哆嗦彆無他事,這才鬆了口氣:“有沒有礙?”
沈初菱受了好大的驚嚇,扒在車上的手幾乎摳出了血,方才未被摔下去。
她整個身子都縮成了一團,聽到沈初黛的話僵直的眸子這才動起來,呆呆地落在她身上,隻見她嬌嫩白皙的臉上被濺得滿是血,頰旁散落的發絲也滴著血,為她冷若冰霜的臉增添了一份妖冶。
沈初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撲進她懷中哭了起來。
沈初黛本來滿心的火氣,被她的哭給澆的無處發去,隻能安撫著扶她上了馬。
待府邸侍衛匆匆趕來,吩咐了一聲“將這兒收拾乾淨”才離開。
她暗自鬆了口氣,好在無太多人瞧見。
殊不知,全程被另一個人儘收眼底。
不遠處的閣樓上,簾幔翹開了一角,比細瓷還要白淨的指尖搭在直欞窗上,少年一直追隨著沈初黛離去的背影。
她一身寬大男裝,隨著翻身下馬,清麗容顏一寸一寸展現在他麵前展現,眉角眼梢都帶著冷凝,又夾雜著掩蓋不住的明快鮮活。
宛若冬日裡奮力綻放的花兒,那是他渴望而不得的生機勃勃,
遲重的日光落在少年矜貴的臉上,卻是無法抵消他眉間攢聚的陰鬱,像是與生俱來又像是暗自生長。
這少年正是新帝,陸時鄞。
“忠國公父子此時應當在練兵?”
他的聲音低沉,宛如最絕妙的樂器,悠悠地在空曠的閣樓間微蕩。
侍衛恭恭敬敬回到:“主子,是。”
陸時鄞收回手指,簾幔悄無聲息地回落在直欞窗上。
他的眸閃著光彩,最深處匍匐著暗獸伸著爪牙,像是找到了同伴而歡欣鼓舞。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