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回(2 / 2)

沈初黛身形踉蹌地站起身:“現在我要好好養傷,小侯爺,先告辭了。”

養好了傷,才能好好地回到戰場上。

陸時鄞神色不明地站在城樓上,微垂著眼睫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在燈籠的光影下走著,隻見迎麵來了個人,他離得遠看得不是很清楚,對方依稀是張鑒的模樣。

兩人說了什麼,突然沈初黛腳步匆忙起來,拐了街往南邊走去。

頂著這個身份,待她好一分,便是僭越一分。

他隻能攥緊了手心,克製著忍耐著,才能未將她擁入懷中。

陸時鄞眸光落在方才她帶來的那壺酒上,索性坐在了方才她坐過的位置,這兒仍有她的餘溫,他抿唇微掀了唇角,將木塞打開,對著月光,一口一口地輕抿著壺中的酒。

快要飲完時,後頭又傳來了腳步聲,連帶著的是張鑒的聲音。

“小侯爺,白日裡作戰黑夜裡守夜,您真是太辛苦了,後半夜便由屬下來吧。”

陸時鄞搖了搖頭:“不必。”

若是回去,他定會耐不住性子往她的院中跑,倒還不如坐在這兒凝神守著夜,讓自己沒有空去想她。

可終究還是會想她。

兩人一道閒聊了會兒,陸時鄞裝作不經意提起她:“對了張鑒,方才你同沈小將軍說什麼了,她怎麼如此匆忙的模樣?”

張鑒愣了下,卻是一臉迷茫:“小侯爺,屬下什麼時候同沈小將軍說話了,他不是在將軍府歇息著?傍晚時分,屬下倒是前去探望了,可歌七說小將軍還在睡著呢……”

他劈裡啪啦地說著,便看到陸時鄞一臉凝重地站起身來。

還未來得及問出口,一聲爆炸聲突然響起,衝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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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黛忍著全身的痛處,跟著“張鑒”一同快步走著,她開口問道:“大梁密探一直在找的究竟是何物?”

“張鑒”回答道:“回小將軍的話,是一本書。”

若是放在平日,沈初黛自會瞧出此刻“張鑒”的端倪,隻是她如今身心俱受重創,又正值晚上夜色昏暗,唯有零落幾個燈籠照亮前方的路。

聽到“張鑒”的回答,她有些驚訝:“什麼書能讓大梁如此重視,是百年一遇的兵書、機械書?”

“都不是。”

“張鑒”頓了頓,神秘一笑:“小將軍到了便知曉。”

兩人一道行至一處荒涼的小院,“張鑒”道:“探子說就在這裡了,小將軍,咱們分頭找找吧。”

沈初黛道了句“好”,便瞧見“張鑒”徑直往左邊的廂房走去,對於那本未知的書,她也極是好奇,便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就在要開門一瞬卻是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精神麻木下她沒有多想,又聽“張鑒”高聲詢問:“小將軍可有尋得線索?”

沈初黛忙是伸手推門,然而就在推門那一瞬,埋在主屋的□□一瞬間被點燃,轟隆一聲宛若驚雷炸裂在空中,燒灼的衝擊氣迎麵而來。

她被壓在廢墟之下,整個身子滿是燒灼的疼痛感,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身子愈來愈重了,可慢慢地又重到感受不到身子的存在。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再一寸一寸地襲來,慌亂的腳步聲傳來,一隻手在瘋狂地扒著落滿一地的磚瓦木柴。

她聽到女子淒厲的聲音:“傅將軍,她死了終於死了,你大仇得報可以逆轉命運,你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你現在在做什麼?”

“誰準你擅自行動!”冷冽的聲音順著空隙而來。

話音剛落,眼前的瓦磚被人掀開,視野突然亮了起來,沈初黛無力地睜開眼對上的是言複俊朗清冷的麵容,他背對著光,神色皆掩於陰影中。

言複一聲不吭地將刀□□,刀柄上卻是向下滴落著血,她眯眼瞧去,他一向整齊光潔的指甲滿是鮮血,那是方才扒磚劃傷的。

沈初黛扯了下唇角,看來師父是要親手殺了她才甘心。原來人死的時候,是真的有感知地,可就算師父不補那一刀,她也要死了。

“對不起,師父。”

言複身形微動,就這月光她看清了他臉上的神色,她莫名地有些想哭,這麼多年了師父也依舊未變過,嘴硬心軟,看著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受傷,竟是依舊會動容。

“可是師父,嘉峪關一役,我沒有後悔。就算再來一百次、一千次,我依舊會如此做。”

她說的是真話,無論是一百次、一千次,她依舊會做同樣的選擇。

這世間不僅師父有父親,大鄴的將士有父親,大鄴的百姓也有父親。

有戰事便會有傷亡,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一場若她未能及時發現陷阱,死的便是大鄴千千萬萬的“父親”。

她先是大鄴將士,其次才是師父的徒弟,她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

不過或許……她會去試圖救下師父的父親。

沈初黛將這話掩下,師父已經承受了那般多,她不想再讓師父再為她的死而難過。

她看見言複慢慢低下身子來,刀尖與自己的胸膛不過半寸距離。

“五年了,師父都未向我報仇,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言複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阿黛你不是好奇,我為何喚你為異端。”

他的眸光直直地盯著她:“嘉峪關一役死得本該是沈家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