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晨光明亮, 日上三杆。
燦爛的日光從窗外撒射進來,形成兩道明亮的光柱, 整個臥室都被照的纖塵畢現,隱隱還有些刺眼。
一律從柔軟的被窩裡爬起來,打著哈欠轉進浴室洗漱。
房間風格雖是偏古樸的,但日常的水電係統還是齊全的,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放水,他抬頭看向鏡子。
五官還是齊整好看的,皮膚也很白白淨淨。
就是眼底隱隱的青黑色, 暴露了他昨夜沒有睡好的事實。
眼睛酸澀無比,得努力才能睜開, 整個人都泛著股困倦勁兒。
真的好困, 昨晚上他在趙然那玩, 靳先生特意過來接他。
回來的路上, 夜黑風高, 氣氛良好, 他就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靳先生。
所謂的月下看美人, 從來都是越看越美的, 尤其是靳先生這種頂級美人。
有了月光的加成,簡直就像是仙人落凡塵。
害得他從跟靳先生回來,到洗漱好躺到床上, 胸口都在“砰砰砰”的狂跳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跟烙煎餅似的, 折騰到了半夜, 好容易念經念到睡著。
剛閉上眼睛, 就夢到了片繁花勝火的鳳凰花。
靳先生背靠著花樹, 仰麵半躺在花海下, 長腿悠閒的舒展著。
五官輪廓完美,連頭發絲都是好看的。
表情冷淡,眼睛微閉著,顯然是睡著了。
他就站在樹跟前,癡迷的看著,沒敢往前走。
生怕自己動靜太大,再驚擾了靳先生的夢境。
直到有微風拂過,鳳凰花被風吹著,慢吞吞的掉下來。
不偏不倚的,落到靳先生的臉上,再滑落到那線條完美的唇邊。
他屏住呼吸,儘量放輕了動作,慢慢的走過去,伸手把那朵花撿起來,視線卻黏在靳先生淡色的嘴唇上。
胸口“砰砰砰”的瘋狂跳動著,喉嚨冒出來陣奇怪的癢癢感。
心裡麵有個聲音在叫囂著,讓他趕緊低下頭去,仔細嘗嘗那唇的味道。
夢裡的他像被迷了心竅,色膽包天,還真就低頭,慢慢的朝著靳先生湊過去。
然後靳先生不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他師父那微胖的圓臉。
對著他怒目圓瞪,手裡也不知道拿著從哪裡摸到的棒槌,完全把他的腦袋當成了木魚,對著他就敲過來。
邊敲還邊念叨,“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紅顏枯骨,不過一瞬。”
“讓你再敢看美人,看我不敲破你的頭。”
一律,“……”
他也沒愣著,趕緊轉身就跑,他師父就在後麵追。
跑著跑著,靳先生沒了,鳳凰花也沒了,畫麵切到了土原山。
他跟跟他師父,就土原山上你追我跑,片刻不停的跑了整晚。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恍然以為自己在寺裡呢。
不僅眼睛酸疼,那是渾身都泛著酸,跟被人揍了似的。
就兩個字能形容,難受。
他打著哈欠,捧了把冷水洗好臉,挽著念珠走到窗戶跟前坐下。
對著屋裡的亮眼光柱,準備做早課補念經文。
早飯當然可以不吃,等餓到了中午,肚子空空,能夠吃得多些。
早課卻是必須要做的,過時不候,再補的話,效果就要差很多。
剛盤腿坐好,木門發出“吱呀”聲響,趙然直接推門進來,咋咋呼呼的喊他,“師叔,幾點了還不起床。”
踏進門檻,就看著他坐在窗戶前,逆著光望過來。
見他師叔跟陽光相融,一時竟分不清哪裡是光,哪裡是人,隻覺得就璀璨耀眼的一團,刺眼的很。
趕緊抬手遮住眼睛,乾笑兩聲,“師叔做早課呢,沒打擾到你吧。”
一律麵無表情,“……”有,當然有,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日光太亮,逆著光視線受阻,趙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知道他隻要開始做早課,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堅持念完經文。
絕對不會半途而廢,還是為了跳起來,拿平板敲自己的頭這種微末小事。
略微放鬆了些,慢慢的走過去,“師叔,你早上想吃點甚麼,我去給你做,山莊裡出事了,沒空理咱們呢。”
一律挽著七寶佛珠,迎著燦爛的日光,微閉著眼睛,開始在心裡默念著經文。
對山莊裡麵出了啥事,沒甚興趣。
趙然看他閉了眼睛,知道他做早課的習慣,是不能被打擾的。
這可是重中之重,找了椅子在他跟前坐下來,把手機靜音了,開始打遊戲。
過了半個多小時,等早課做完,一律拎著平板準備出門。
趙然趕緊停了遊戲,拿著手機跟上去,“師叔,師叔你餓不餓啊,九點半了都,我給你下碗麵條吃吧。”
他站在門口,拿著平板問趙然,“江若呢,在房間裡麼。”
趙然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太高興,“對呀,那個姓楊的醫生,早上來了我們院子,重新幫江若處理了傷口。
小若傷的太重,給上了麻藥,這會藥效還沒過,擱床上躺著呢。”
那醫生忒煩,拎著藥箱進門,始終都皮笑肉不笑的。
還對著他包紮的傷口不停的嫌棄,從頭挑剔到尾,說是哪哪都不行。
他又不是醫生,處理傷口確實不專業,可好歹清洗消毒做好的呀。
就是包紮的手法有些差,哪有被吐槽的那麼差勁,完全一無是處啊!
哼!果然當醫生的都很討厭,趙然撇撇嘴。
在心裡麵埋怨歸埋怨,卻也沒往了正事,“對啦,師叔,那醫生幫小若處理傷口的時候,順便看了看他的臉。
說他年齡還小,骨頭都還沒張開,問要不要給他做麵部骨骼矯正。”
一律滿看著趙然,滿臉的茫然,骨骼矯正,啥玩意啊,聽不懂。
趙然抓著頭發,也有些懵,“我其實也沒聽太明白,大概就是能讓小若變得好看些,也不說多麼好看吧。
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吧,我覺得挺好的。”
一律點點頭,那確實挺好的。
他略有些納悶,拿平板敲字,“楊醫生還懂這個呢?”
趙然嫌棄的撇撇嘴,“……誰知道呢,也可能是他認識的醫生會,他是做醫生的,肯定有自己的圈子唄。
不過以小若的這情況,我估計,價格應該不便宜。”
一律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錢不是問題。
上次從柳意手裡麵坑來的錢,用在小若身上,正好合適。
他想了想,敲字給趙然看,“我等會去找楊醫生,跟他談這件事。”
趙然看向他背後,眼角抽了抽,低聲嘟囔著,“不用去找了。”
一律回過頭去,楊醫生就拎著醫藥箱,站在他身後。
穿著日常的白襯衣,黑色西褲,帶著銀絲邊眼鏡,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斯文俊秀。
彎起唇角,微笑著輕聲的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一律。”
趙然在旁邊輕聲嘀咕著,“斯文敗類,哼。”
不願意跟楊醫生共處,轉身先回院子裡去了。
一律略微笑了笑,已經十點啦,不早了。
他抱著平板,“噠噠噠”的敲字,“小若臉上的傷口,多謝你幫忙處理,還有你說的塑形具體是怎麼回事。”
“不必謝我,靳先生吩咐的,不然我哪知道他受傷了。”
楊醫生保持著微笑,就算他知道,也不會主動去替人處理傷口的。
他是個醫生沒錯,卻也不會知道有傷口流血,就會忍不住想去處理好。
那不是醫生,那是強迫症。
至於臉部塑形的事,楊醫生溫和的笑著,“關於這方麵,我也不是專業的,若是你有意向,等下山後,我帶你去找我師妹。
她是這方麵的專家,讓她先給江若做檢查,再製定詳細的矯正方案。”
一律點點頭,表示同意,那就等回去後再說唄。
楊醫生拎了拎手裡的醫藥箱,笑著看向他,“我剛給靳先生紮完針,你要進去看看他麼。”
出口的疑問句式,語氣卻是篤定的,知道他不會拒絕。
說完就笑著點了點頭,單手拎著醫藥箱,走出了院子。
一律在院子裡站了會,抱著平板往靳鳳羽的房間走,他們雖然住在一個院子裡麵,卻並非是住在隔壁。
院子仿古風,四四方方的,連帶有廚房、儲物間,共有大大小小六間房。
靳鳳羽住在上首,他住在左邊那間,昨天他跟靳先生回來後,也沒過多交流,就各自回房間裡睡覺了。
他沒睡好,就起的遲了,也不知道靳先生睡好沒。
應該是沒問題的,迎著鳳凰花映出的紅霞,慢吞吞的走進靳鳳羽房間。
靳先生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張薄毯,正低頭翻著手裡的書。
眉眼低垂著,神色有些冷淡,渾身都散發著種高山泉水的清淡感。
溫煦的日光映襯著他完美的五官,就連落下的影子都顯得格外好看。
黑陶盆就擱在他手邊,裡頭的桃樹苗清脆欲滴,看著就生機勃勃的。
察覺到動靜,靳鳳羽從書頁上抬起頭來。
看見是他,渾身的冷淡感就散了,把拿著的書合攏放在腿上,輕笑著衝他招了招手,“一律,過來坐。”
一律捂著胸口,默默的歎了口氣。
這真不能怪他禪心不堅,就靳先生這樣笑,誰能扛得住啊。
完全扛不住啊,就算會被他師父追著跑,他也沒得辦法呀。
他抱著平板,走到靳先生跟前坐下來。
靳鳳羽看著他,眼神溫和,輕聲問道,“昨天沒有睡好麼。”
一律略愣住,靳鳳羽溫和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睛,“這裡有些青黑,是不是不習慣房間裡的床,我讓他們給你換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