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皊拿著濕帕子笨拙擦拭著身子,有點懷念以前舒舒服服泡澡的日子。
她匆匆擦拭完,穿上衣裳,看著滿地的水漬,犯了難。她再看一眼江厭辭映在門上的影子,決定自己收拾好,再讓他進來。
她拿著抹布,蹲下來笨拙地擦地。沒有章法,也不知從一端開始,胡亂這裡蹭蹭再那裡蹭蹭,好不容易擦乾了一塊,隨著轉身的動作,又被她自己的濕鞋子踩臟。
一通操作下來,原本隻是一小片水漬,如今倒是滿地都是。
“怎麼會這樣……”月皊懵了。手中的抹布掉了,蹲著的腿也麻了,小腿一軟,直接跌坐在水汪中。
“月皊?”門外的江厭辭出聲詢問。他早已覺察出不對勁——月皊今日擦身實在是用了太久時間。
月皊不好意思說話,低微地輕哼了兩聲。
江厭辭推門進來,掃一眼屋內情景,立刻知道了個大概。他無奈地走過去,問:“不會又哪兒摔壞了吧?”
這小姑娘體質太弱,身上的零件不是這個壞了,就是那個壞了。現在風寒還未徹底好,她說話還能聽出一絲沙啞。
“沒有……”月皊撐著站起來,可地麵濕滑,她手腕一滑,不僅沒能站起來,反而趔趄了一下,手肘抵在地麵。
江厭辭實在看不過去,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放在椅子上。
餘愉正如約翻窗進來,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她愣了一會兒,才問:“師兄,我該不會來得不是時候吧?”
“來得正是時候。”江厭辭道,“把地擦了。”
江厭辭從衣櫃裡給月皊翻出一套乾淨衣服放在桌上,便要走。
月皊急急攥住他的袖子,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天亮前。”言罷,江厭辭轉身出了房。
月皊視線一直追隨著江厭辭,待他離去將房門關上,她才收回目光,望向立在窗下的小師妹,發現小師妹一直在打量著她。
見月皊望過來,餘愉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漬。
月皊回過神,立刻說:“我們一起擦!”
餘愉沒理她,拿了抹布開始乾活。月皊趕緊從椅子上下來,要去幫忙。
“去去,彆給我搗亂。”餘愉瞥一眼她拿抹布的姿勢,就一臉嫌棄地將人給攆了。
月皊快步過去給她倒茶水。
“也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過來,先喝杯茶水吧。不知道怎麼稱呼呀?”
“餘愉。”
“魚魚姑娘喝茶。”月皊雙手捧著茶遞過去。
餘愉的確有些渴了,就接了月皊遞過來的茶喝了。
餘愉手腳麻利地打掃完,剛坐下,月皊又捧了一杯茶過來,她彎著眼睛說:“麻煩魚魚姑娘啦。”
這回,餘愉沒接。她又又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月皊,板著臉道:“厲害的師兄和最厲害的師姐才是天生一對,像你這樣嬌滴滴的麻煩精,我師兄可不會喜歡。”
“嗯嗯。”月皊點頭。
餘愉:……
“魚魚姑娘再喝一杯吧?”月皊將手裡捧著的茶水再往前遞了遞。
餘愉頓時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第一次遇見這種性格的小娘子,比她以前遇到的所有閨閣小姐都要傻乎乎。她接了月皊的茶,一口悶了,毫無喝茶的樣子,倒像豪飲美酒。
“三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咱們先小睡一會兒吧?”月皊坐在床邊,拍了拍身邊的床榻,“魚魚姑娘不介意和我一起擠一擠吧?”
她雙眸彎成月牙,偏生又是一張獨得上天偏愛的絕色麵容。餘愉看著月皊對自己笑的眉眼,嘴角抽了抽,竟也一時大腦空白,想不出拒絕的話。
·
為了避嫌,江厭辭選的這家客棧距離陳貴妃的娘家可不近。他趕去陳家花了些時候,到了陳家時時辰已不早。
他悄無聲息猶入無人之境般遊走於陳家偌大的府邸。
能夠歸寧,那是宮中妃子極大的體麵。陳貴妃能被準許歸家看望雙親,不僅因為她位份高、得陛下寵愛,更因為她前段時間痛失愛子。
陳貴妃的閨房裡亮著燈,斷斷續續傳出些哭腔。
“母親,你和阿耶已決意送妹妹入宮了嗎?”
陳老夫人撫著大女兒憔悴的臉頰,寬慰:“我和你阿耶也是為了你好,讓你妹妹進宮去幫你啊……”
隔著雕花屏風,江厭辭掃了一眼床榻邊坐著說話的母女兩個,悄無聲息地轉身出去。
陳府很大,今晚注定不能都搜查一遍。江厭辭將無人之地都搜找過,便離開了陳家,待明日夜間再來繼續探查。
江厭辭踩著夜色,從萬福客棧的側門回去。剛一進一樓的大廳,就看見小師妹一個人坐在角落喝著酒。
“你怎麼自己在這裡喝酒?”江厭辭瞬間皺了眉。
“師兄。”餘愉站起來趕忙解釋,“我睡不著,所以下來喝點酒解悶。我沒出過客棧,這花椒酒也是從客棧裡買的,一刻也沒出去過。”
餘愉還沒說完,江厭辭已經加快腳步往樓上去。
“師兄!”餘愉也顧不得喝酒了,趕忙追上去。
江厭辭快步回到房間,推開房門。床榻的床幔放了下來,遮了床榻裡的情景。床榻旁的窗牖卻開著,冬夜裡寒涼的風從窗口灌進來。
“奇怪,廿廿不是在生病嗎?怎麼還把窗扇推開了……”餘愉一邊說著,一邊朝床榻走去。
她掀開床幔,望著空無一人的床榻,呆住。
“人、人呢?”她回頭,江厭辭已從開著的窗牖翻身出去,不見了蹤影。
餘愉呆在原地,反應過來人丟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她闖了大禍。再不做他想,她趕忙從窗口跳出去,追上江厭辭,一起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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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正是匪寇一流活躍想賺一筆錢回家鄉的時候。那夥虎背熊腰的漢子對外是一家白道上的鏢局,賺的是乾淨錢。可是那點子錢並不夠花銷,他們暗地裡也乾些不大磊落的行當賺錢花。
馬上要歸鄉過年,幾個人正愁今年賺的錢不如去年,回鄉了恐要沒麵子。恰好這個時候,他們在客棧遇見了月皊。
——這等姿色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若是高門貴女,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動歪腦筋。可他們看得清楚,月皊亦步亦趨跟在那男子身後,她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也沒有,瞧上去既不像大家閨秀,也不像正頭夫人。
他們再一打聽,探得這貌美的娘子和同行的漢子同住一間,便猜著是誰家公子出門,順便帶著解悶的小妾。
如此,簡直稱了他們的心意。
他們深夜翻窗而入,原打算殺了男人擄走女人,沒想到並不見白日裡的男人,屋中隻月皊一個。
這簡直不能更妙了,他們沒半分麻煩將人給擄走,又馬不停蹄將人送去了回春樓——宜豐縣第一大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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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製濫造的香粉味道衝鼻,月皊縮在角落裡,不由想起被關在教坊裡的十來日。彼時覺得不堪其辱,生出尋死的念頭,今朝來了民間真正的妓.院,看著那些女子半透明的衣裳,月皊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月皊縮了縮肩,立刻抬起戰栗的眼睫望向門口,看見一身大紅大綠的老鴇扭著腰進來。在老鴇身後跟著兩個婢女,那兩個婢女不覺冷似的穿著薄薄輕紗,胸脯和美腿若隱若現。
月皊悄悄掐了一把自己,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彆怕,彆慌。再忍一忍、熬一熬。三郎說天亮前會回客棧,他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他一定一定能找過來的!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再次對自己默默說——也不許哭。
“嘖嘖,這是什麼運氣,開年送大禮啊!瞧瞧這臉蛋,瞧瞧這身段,天生的尤物,這可都是錢啊!”老鴇用塗了厚厚一層脂粉的手抬起月皊的臉,細細欣賞著。
月皊怕得心尖打顫,仍鼓起勇氣顫聲開口:“我聽話,你彆打我。”
“呦,還是個懂事的。”老鴇笑了,笑得雙眼眯成了一道縫。
月皊僵僵點頭:“等、等明天……”
“彆等什麼明天了!”老鴇粗暴直接打斷月皊的話,伸手接過丫鬟遞來的一碗湯藥。
“好孩子,來張嘴。”
碗中湯藥味道粘稠濃鬱,月皊以前在教坊時聞到過這種味道。那一次,她眼睜睜看著老太監將這藥灌給一個小娘子。她不知道那個小娘子那天晚上遭遇了什麼,可第二日那個小娘子衣衫不整神誌不清般跑下樓,一下子躍進一口枯井。
“不、我不喝……”月皊搖頭,拚命向後躲。
“抓住她!”老鴇收了笑臉,臉色瞬間冷下去,“就你們這些人的手段我可見識多了。來了我回春樓就得乖乖聽話,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
兩個丫鬟衝過來,一左一右鉗製住月皊,老鴇親自掰開月皊的嘴,將整碗苦澀的湯藥儘數灌了進去。
老鴇冷笑著將空碗放在一旁,兩個丫鬟也鬆了手。月皊趴在床榻上,雙手壓在脖前,劇烈地咳嗽著。她想將藥吐出來,可什麼都吐不出來。
“好孩子。”老鴇重新笑起來,滿是褶子的手輕撫著月皊的脊背,“哪個來了這裡不是要死要活,最終受苦的總是自己。你聽話,媽媽就疼你。熬過了這一晚,你就長大了。”
月皊伏在床榻上大口喘息著,整個人軟綿綿的。她忽然一下子跑下去,朝著窗口的方向奔去。
“快攔住她!”
月皊的手剛碰到窗欞,兩個丫鬟已經抓住了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把她給我綁起來!”老鴇動了怒,使勁兒拍了桌子兩下,將桌子拍得砰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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