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淳瞳眸一縮, 一袖子就扇在他臉上:“放肆!”
聞曜風默契偏頭躲開, 假動作配合無間,仿佛是在和他跳雙人舞。
潘笑冷著臉道:“走了。”
“嗯。”聞曜風把水仙花揣進袖子裡, 像不良少年被教導主任領走。
兩個大臣一東一西相背離開,身後跟著的太子王爺倒是在悄悄揮手。
拜, 回頭見。
也是不怕被攝像機拍到。
聞曜風再跟著潘笑回聽香榭的時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等會先暫停一下, ”他借口找的很隨意:“我去趟洗手間。”
潘笑就在旁邊,這時候查看線索太容易被
白淳的性格他很清楚。
不喜歡打扮, 不喜歡招搖, 平時隊裡排舞台隊形都很謙讓。
剛才公投現場,白淳先是讓手下擺幾盆花過來, 又主動把其中一朵簪在鬢邊,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聞曜風溜進盥洗室的隔間,對著燈光細細看花。
正麵是潔白花瓣,花蕊明黃色, 沾了些熟悉的香氣。
他把花柄翻了過來,隨即笑出聲。
也是夠明目張膽。
水仙花並不大, 白淳用小楷在背麵寫了五個字, 空間剛剛好。
書市蒼華經
剛才潘相薑太傅顧著互捅刀子, 誰顧得上看桌邊那幾盆花。
白淳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把金鴆羽放在一個能方便他們兩人存放取用的地方, 做事確實細致到位。
聞曜風暗讚一聲, 把花又小心地放回裡兜掖好。
門外突然傳來潘笑的問詢聲。
“小聞, 你在裡麵嗎?”
“在的, ”聞曜風按下抽水馬桶:“馬上就好。”
“不不,我不是催你,”大叔點了根煙,狀態疲憊:“這節目組也夠會玩,我上一期打躲避球都沒這麼慘……”
“對了,”他靠近聞曜風的隔板門,壓低聲音道:“你這個角色,主線思路該不會要搞砸每個任務吧?”
“我本來就不太擅長玩這個,咱還是配合一下,給個麵子唄?”
聞曜風先是一愣,很快意識到潘笑想歪了。
其他類似的節目裡確實有這種設定,某一方就負責裝死&搞破壞,劃水到最後成績為0反而能贏。
“這還在錄呢,”他笑著把話題偏開:“看出來您頭疼得不行了,確實辛苦。”
“哎,我還以為我演得倍兒棒,薑且那個狗籃子——”潘笑按滅煙頭,見聞曜風出來了,往洗手台旁邊讓了讓:“沒事,我也是有點好奇,剛才那兩個丫頭也演得不錯,可以去電視劇裡跑跑配角多練下。”
聞曜風笑著沒搭話。
她們估計很願意,但粉絲未必肯答應。
這年頭,一線流量要搶一線番位,根本不會演戲也得拿出底氣來,有一半是維護粉絲們的集體攀比心。
潘笑這會兒也是吵架吵的疲了,不急著回去,又八卦道:“那個小白——”
聞曜風豎起了耳朵。
“白淳,淳王爺,”潘笑問道:“他是單身嗎?”
某人警戒燈瞬間亮起:“怎麼了?”
“嗨,這不是第一期播完,好多OMEGA哭著喊著要嫁他,”潘笑感歎道:“我家侄女兒跟著魔一樣,看完節目連著給我發了十二條語音,還求我把她帶到節目現場來跟白淳握個手。”
“當然啊,喜歡你的也多,”他感覺聞曜風變得有點悶,以為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我也是感慨下青春,想當年,哎,我也是大眾男神啊……”
聞曜風有點擰巴。
白淳被更多人喜歡是好事。
先前人氣低迷了那麼久,現在綜藝成績一路躥紅,討論度高還有動圖出圈,女友粉媽媽粉唯粉自然也會數量瘋漲。
但他一想到那些OMEGA親親熱熱地喊白淳哥哥,喊他男朋友,老公,胸口就像被什麼木塞給堵住,氧氣梗在氣管裡不上不下。
煩,想想都煩。
潘笑煙沒抽夠,先是聞了聞指節,趁著助理補妝繼續在某人雷區裡快樂蹦迪。
“還有啊,我聽說有不少ALPHA喜歡他,這事現在還挺流行的?”
兩個ALPHA共同麵對世俗偏見,逆反信息係的天然抵觸執手同行,有那麼點悲壯愛情的感覺了——
“不流行。”聞曜風平直道:“ECHO對外禁止戀愛,算是出道前就定死的規矩。”
“那多可惜,大好的青春啊。”潘笑看向他,往雷區更深處蹦:“誒,你不會也沒談過戀愛吧?”
聞曜風:“……!!”
“怎麼能不談呢!”潘笑大力拍肩:“年輕的時候不積累經驗,以後碰見了更心動的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追!這樣不行啊小夥子!!!”
再出去走劇情的時候,聞曜風還有點沒緩過來。
潘笑抽煙打趣是一個狀態,一轉身又無縫切換作威嚴陰冷的潘丞相。
“這串瓔珞,是可貴妃臨終前交給我們的遺物。”
“她的妹妹小艾目前被薑太傅監視控製,手裡還掌握了重要證物,見此物如見骨血,必然會全力效忠。”
潘笑在燈光下把玩著一串珠珞,詢問道:“我們現在去青玉府找人?”
“我去就行,”聞曜風接過珠串,笑得貼心周到:“薑太傅和王爺此刻估計還在麵聖,您這邊還要處理上林苑裡搜集到的線索,不如留在聽香榭裡等等消息。”
潘笑露出隊友終於不劃水的放心表情,點頭道:“正有此意。”
聞曜風拎著珠串出門,扭頭就往書市方向走。
——先找金鴆羽送潘哥提前下班!
書市就在糕點鋪的旁邊,桂花糕鹹蛋黃青團被蒸出甜甜香氣,聞著都讓人有點餓。
聞曜風拿金葉子換了好些個,示意小太監阿福自己拿一個吃,把其他的分給附近的群演。
他又撚了枚金葉子,在旁邊的糖畫攤前站定。
小販滿臉堆笑道:“這位爺,您想畫個什麼?”
“來個迪迦奧特曼。”
小販笑容凝固:“聽……聽不懂。”
“海綿寶寶好畫嗎?”
“……不太好畫。”
“這樣啊,”太子歎了口氣,退讓道:“算了,來隻長頸鹿吧。”
小販默默畫好遞給他,錢都沒收。
導演……我快演不下去了……
書市並不大,四個長架找一圈就能找到《蒼華經》,泛著幽微暗光的金鴆羽被藏在這裡,還沾了些灰塵。
聞曜風先是往書裡墊了兩三片糯米紙,然後才鄭重其事把長頸鹿放了進去。
下班了送給潤潤吃。
白淳大概率不會在公開場合吃這種東西,但是會露出很無奈的表情。
聞曜風就喜歡看他這樣。
他蹲著摸了摸羽毛,拉開領子把毒羽在胸口另一側藏好。
還沒等前襟扯嚴實,門口有人狼狽衝來,驚惶道:“太子——太子殿下,救我,救我!!”
聞曜風眼疾手快地把書放了回去,起身道:“站住!彆過來!我衣服還沒穿好!”
柯愛愣在原地:“你在對著書架耍流氓?”
“……也不至於。”聞曜風兩三下把胸口蓋好,領著她往外走:“你自己逃出來了?”
“對,我逃出來了,”柯愛想起來她還在演戲,又擺出驚慌表情,努力贏得他的信任:“我鑽狗洞逃出了青玉府,現在潘相發動了暗衛要刺殺我,太子,你有我姐姐的瓔珞,你知道潘相薑大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對吧?!”
聞曜風並不仔細分析她的立場,走出書市時腳步一頓。
“這是你的馬?”
柯愛以為他讚成自己這邊的說辭,鬆了口氣道:“對,我的馬,你快帶我去上林苑,那邊有——”
男人攤開掌心:“這個,懂吧?”
柯愛呆住:“啊?”
聞曜風晃了兩下掌心:“懂了嗎?”
柯愛氣炸:“刺客馬上就要殺過來了你還談錢啊??”
“原則問題。”聞曜風翻身上馬,利索道:“一共多少來著,給現金還是去當鋪?”
柯愛黑著臉把兩袋錢掏了出來。
聞曜風飛快接了,又一伸手:“利息呢?”
小偶像還沒接受夠社會的毒打,捂緊錢包嘶聲道:“你是人嗎???”
話音未落,遠處人群傳來驚呼聲,竟有兩個黑衣刺客快步衝過來,三角兜帽長紗覆麵,拔劍厲聲道:“大膽!!”
柯愛伸手就想拽著馬鞍上去,手抓了個空。
“馬呢,我馬呢?!”
聞曜風駕著馬圍著他們三個人兜了一圈,懷裡的錢袋叮當亂響。
“屍體處理乾淨點,天熱了容易招蚊子。”
刺客:???
柯愛大腦內邏輯斷裂:“你不幫潘笑,也不幫我,你到底——”
“不做選擇就不會選擇出錯,下班多好。”聞曜風一揚韁繩,流氓得坦坦蕩蕩:“走了,嘚兒駕!”
遠處傳來幾聲刀鳴,城牆上的旗幟登時又落一麵。
“柯愛——出局!”
聞曜風瞧了眼城牆上殘存的四麵旗幟,調轉方向往回走。
按照柯愛的說法,潘相可能根本沒有在聽香榭等他,已經奔著上林苑去了。
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不對,玩這種遊戲最好誰都不信,除了潤潤。
聞曜風隱約感覺到自己對白淳有那麼點依賴,停下馬想了幾秒。
我最近是怎麼了。
又是對隊友蹭來蹭去,又成天想粘著他。
易感期也不至於……這麼反常。
他大概猜到了一點,但又有些抵觸答案本身,索性把問題扔在那裡,遠遠繞開。
多半是遊戲裡的吊橋效應。
再路過聽香榭的時候,潘笑果然不在裡麵。
聞曜風還沒去過上林苑,問了問路就準備過去夜奔一回,還沒等他正式動身,遠處突然傳來了悶重沉鈍的腳步聲。
等等,那是什麼?!
-2-
聞曜風尋聲回首,竟真看見橋對側有成片的玄甲軍列隊穿行,鐵鎧刀戟閃著寒光。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不對勁,一半虎符在他這裡,怎麼可能有人能調動軍隊?
玄甲軍人多勢眾,數百聲沉重腳步踏過街市時,連地麵都在微微震顫。
就在這時,本應守在聽香榭的太監阿福瘋跑過來,急得衣服都被汗浸透。
“太子——太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薑太傅假意請淳王爺看望陛下,一轉頭拿兵符突然逼宮,要你帶著傳國玉璽去,否則親手殺掉淳王爺!!”
“王八蛋,”聞曜風罵道:“就知道他要反!”
他一扯韁繩狂奔而去,跑速快到如同乘風。
一路上玄甲禁軍越來越密,刀槍劍戟無一不全,殺意簡直如同尖刺密布的漁網。
阿福追在後麵急得直喊:“太子!您好歹叫點人再去!!您這是送人頭啊!!”
聞曜風寒著臉色往青玉府奔馳而去,馬還沒停穩就翻身躍下。
門口已經被禁軍占領,裡外全都是薑且的人。
“站住,不得進入,”侍衛舉刀攔他:“薑——”
聞曜風一抬手把刀擋開,冷厲道:“讓開!”
人群分開一條小道,路徑指向淳王爺的中隱齋。
聞曜風跑得快到不像在錄綜藝。
聞曜風知道角色都是假的,故事也是假的。
可阿福說一白淳被擄作人質,暴戾殺意一瞬間從胸膛燃到咽喉,刺得眼眶發紅,像是真入了戲。
他是我的,誰敢動誰死。
青玉府雅致寬闊,庭院幽深竹林處處,跑到最後聞曜風已經呼吸不穩。
丫鬟小廝被困在路邊兩側,一個個滿身塵土,還有兵士在粗魯呼喝。
夜色裡假石水缸東倒西歪,花圃裡的芍藥都被踐踏的不成樣子。
聞曜風深呼吸一口氣,現在提劍殺了薑且的心都有。
他驟然拔刀出鞘,飛身幾步衝進中隱齋。
“白淳——你——”
男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滿載焦灼的半句話卡在咽喉。
薑且倒在血泊裡,七竅發黑,早已沒了氣息。
白淳將蛇血酒一飲而儘,指節抹開唇角深紅痕跡,垂著長睫,尾音慵懶。
“嗯……在擔心我?”
“……?”
“……???”
聞曜風理智終於被拉了回來。
還好,我看中的OMEGA沒被彆人搶走。
他靠著牆緩了好一會兒,從雄性求偶期的暴躁狀態裡拔了出來。
薑且儘職儘責地趴了好幾分鐘充當屍體,趴麻了就悄悄挪下胳膊腿,繼續癱倒。
白淳沒發覺聞曜風的失態,以為他隻是跑累了,需要休息會兒。
聞曜風不太自然地咳了聲,低頭看薑且的屍體。
“……怎麼回事?”
“金鴆羽,”白淳坐在主位抬腕喝酒,不緊不慢道:“第一輪公投時給薑大人倒了杯水。”
聞曜風記起來當時倒水的是阿書,後知後覺道:“你當時就給他下毒了?”
“準確來說,是給所有人都下毒了。”白淳笑道:“除了你。”
不過潘相隻喝自己侍從倒的水,可貴妃沒等毒發就被拉出去斃了,柯愛忙著吃瓜沒怎麼喝水,有點可惜。
他挽起袖子,推出虎符一整枚。
“先前薑太傅五/連抽,中了半枚假兵符,索性就直接反了。”
聞曜風接過掰開一看,右邊那半塊裡頭寫著‘假貨’兩個字。
“行吧。”他歎了口氣,無意中把心裡話說出口:“我剛才以為你真出事了,從東市跑過來一路都沒停。”
白淳原本想取笑怎麼玩個遊戲還當真了,忽然有被觸動到:“……謝謝。”
“這四年不一直這麼過來的,”聞曜風無奈笑道:“也沒幫上忙,臊得慌。”
薑且不聲不響地翻了個麵繼續裝死。
“大膽,你這奸臣竟敢——”潘丞相抄著板磚般的傳國玉璽衝了進來,大吼道:“放下——”
坐在前頭的兩年輕人瞅了過來。
潘笑有點尷尬:“王爺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