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姐姐的時間選在了淩晨四點。
這個時間是人們睡得最深的時間,再老練的狗仔都會忍不住打盹。
墓地在城市邊緣,四點出發,他們五點抵達時天剛擦亮。
小雨淅淅瀝瀝,空氣潮熱笨重,像隱形水母般撞著過路人的胳膊。
保鏢確認過附近情況以後,他們兩才相繼下車,一起邁步走向墓園高處。
白淳選得地方偏僻冷清,圍牆自八十年代以後就沒有再修繕過,鐵釺東倒西歪,長滿不知名的藤蔓。
難怪要這麼遠。
聞曜風四處打量,感覺這裡維護狀態堪憂。
“怎麼不去好一點的墓園?”
“姐姐選的。她說這附近有條河,死了以後可以變成水鳥。”
白淳用抹布清理完墓碑上的名字時間,獻花以後低頭鞠幾個躬,作勢準備回去。
“這就要走嗎,”聞曜風道:“……不和姐姐說句什麼?”
“不用,”白淳已經背對著他走遠:“我放下了。”
聞曜風站在墓碑前,手背發梢都被細雨沾濕。
他突然覺得他還是不夠懂他。
愛好像是很複雜的一個願望。
不管是要給出愛,還是想得到愛,好像都有一係列的先決條件,否則誠意不足,始終抱憾。
對於聞曜風而言,他一直覺得距離感來自於兩年前的舊事。
把秘密解開,把所有虧欠都理清償還,他好像才能坦坦蕩蕩地和白淳提一句我很喜歡你。
在當下的這一秒,山風夾雜著野櫻桃的甜味,細雨如濕霧般籠罩住他的身周。
他好像被一張網扣住,心緒情感進退維穀。
白淳都快要走到山腰處,察覺聞曜風還沒有跟過來,終於轉身去看高處的他。
天光亮了大半,三四縷細微的晨曦自陰雲間漏下,光索般鋒利又淩亂地分割開霧氣繚繞的視野。
白淳看了聞曜風好幾秒。
他們相隔五十多米,其實並不能完全讀清對方的表情和眼神。
可他覺得聞曜風在為他難過。
內心也收到一樣的訊息。
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為難地,愧疚又難過。
墓地空無一人,高聲說句什麼也不會驚擾到旁人。
白淳輕歎口氣,走回聞曜風的身邊,伸出右手。
他彈琴許多年,手指修長明潤,線條勻稱。
“走吧。”
聞曜風試探著把左手放在他的手指上空,又一次看向白淳。
“謝謝你陪我一起來看姐姐。”
白淳注視著他,溫和道:“今天下雨路滑,你扶我一下?”
聞曜風低頭把手揣回兜裡。
“走吧。”他啞聲道:“沒幾步路。”
再回宿舍時,兩人一路無言。
容子涉早早定了鬨鐘出來煮小餛飩,聽見大門響動時還以為是宿綺突擊檢查,差點沒端穩鍋。
“接——怎麼是你們兩個?!這才六點二十吧??”他快速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發覺白淳和聞曜風之間的氣氛不太對,敏銳道:“一起吃早飯吧,我已經煮好了。”
白淳搖搖頭:“我回去再睡會兒。”
“彆啊,”容子涉給聞曜風使眼神:“你過去端碗,淳你叫下原原起床。”
等兩人分頭走了,容子涉回廚房裡分餛飩。
統共煮了五十個,他本來想偷著提前吃一小份,算額外加餐。
算了算了,那兩位瞧著像剛吵完架,都多吃點消消氣。
容子涉先給他們兩都分了十二個,想了想又往自己碗裡勻了兩。
不行,原原最近也胃口大……得重算。
再端出來的時候,白淳和聞曜風一個坐在最北,一個坐在最南,距離遠到誇張的地步。
栗原趴在中間眼淚汪汪:“你們這麼嫌棄我嗎。”
“過去一點,給我個位置。”容子涉把三碗小餛飩依次放下,自己坐在旁邊啃饅頭:“吃吧,冰箱就這麼點存貨了。”
“你給曜哥添了好大一碗啊!”
“他是隊長,平時訓練也最多。”
“淳哥盤子裡還有水煮蛋!”
“演唱會編曲都是他幫忙盯得進度。”
栗原瞧了眼自己碗裡所剩不多的小餛飩,又瞧向容子涉手上還在冒熱氣的饅頭。
容子涉挑眉:“換?”
聞曜風突然開口:“出去吃H記吧,我請客。”
眾人一震,栗原抱著小餛飩都驚了:“他們家早餐全是漢堡炸雞哎?!真的假的?!”
“真的,”聞曜風點頭:“叫外賣百分百會被宿姐看到,我們穿嚴實點直接去門店買,現在這麼早,外麵還下雨,一般也沒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