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澄澄的夕陽灑落簷角,蘇婉寧瞧著那一盅她精心熬煮的紅豆薑湯,恍惚間憶起閨閣時的她最愛給爹娘和胞弟做各式各樣的新奇菜肴,一家人湊在一處很是溫馨。
她不是個怨天尤人的性子,當下便也笑盈盈地說:“隻盼著徐世子能賞臉嘗上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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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安有數十種理由來推拒去鎮國公府用晚膳一事。可當許湛的名帖送到他跟前的時候,他便鬼使神差地憶起那日蘇氏凝著淚珠的無措美眸。
那時徐懷安離蘇氏不過兩人寬的距離,清晰地瞧見了她因痛苦而顫抖著的睫羽,以及驟然慘白無比的麵色。
那一刻的蘇氏,定然是像身陷阿鼻地獄般荒唐又困苦,徐懷安一寸一寸地目睹著她的哀傷,仿佛感同身受著她的心緒。
他甚至不知該如何去排解自己心內的愧怍之意。
蘇氏何以陷入這等處境,他徐懷安是個脫不了乾係的幫凶。
“好,我知曉了。”徐懷安收下了許湛的名帖,對那小廝說:“不必讓廚娘們費心忙活了,我會晚些去。”
他與許湛的另幾個密友實在無話可說,與其同坐一席相對無言,不如他退而避之,待晚膳近尾聲後再去鎮國公府與許湛徹聊一番。
如此一來,徐懷安便耗到了夜色沉沉時才走出梁國公府,梁國公府與鎮國公府相鄰兩條街,駕馬不過一刻鐘的路途。
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徐懷安方才行到鎮國公府門前,天邊便下起了迷蒙細雨,幸而守門的小廝們預備著客人來訪,早已備好了油紙傘。
雨幕簾重,徐懷安踩著濃重的夜色走向鎮國公府內院。小廝與婆子們提著六角宮燈引路,拐過幾個抄手遊廊後便要將徐懷安領去鬆雲苑。
通往鬆雲苑的院門處掛著十來盞喜意濃濃的大紅燈籠,徐懷安借著夜色打量了一通前方的道路,便問小廝:“這似乎不是通往外書房的路。”
那小廝笑著答道:“徐世子好眼力,這是咱們世子爺的院落,咱們爺已將其餘幾位公子送回了各自府邸,如今正在書房裡等您呢。”
徐懷安頓步不前,陡然憶起如今許湛是成了婚的人,再不該與自己的兄弟搶著用前院的外書房。
可鬆雲苑裡還有女眷在,他貿然前去未免顯得過分唐突。
小廝仿佛瞧出了徐懷安的遲疑,便又道:“徐世子放心,夫人如今在太太院裡待著,您絕不會衝撞了女眷們。”
徐懷安那張麵如冠玉的臉龐上卻沒有如小廝預料的那般露出釋然的神色,而是在夜色的掩映下勾出眉宇裡凝結的鬱悶來。
如此雨夜,蘇氏卻被他逼得去婆母的院裡聽教訓、立規矩,他的罪孽簡直是另加一等。
“走吧。”徐懷安清冽的嗓音裡染著些鮮明的不虞,可把身前的小廝驚得摸不著頭腦。
好在前頭就是鬆雲苑,小廝帶路的職責已儘,便立在門扉處充當耳報神。
書房內的許湛瞧見雕窗外的夜色裡湧動著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