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也覺得這卦象奇怪,但是這和他之後抽空把玉影憐打一頓有什麼關係呢?
沈雪燭悄無聲息地隱匿身形離去。
一切的混亂也終於停息。
虞珈雪終於實現了她的願望。
她馬上就要站上了那個高台了!
那是屬於通關弟子的高台!
高台四麵如白璧無暇,雕鏤篆刻著精細的紋路卻不顯得繁複,紋路如水般細細流轉間門,似形成了萬花盛開,蝶舞紛飛的圖畫,更有芳香撲鼻而來。
虞珈雪微微抬起下巴,一麵維持自己高貴冷豔的形象,一麵心中不僅發出了疑問。
“這也太香了吧?萬一有人花粉過敏怎麼辦?”
[……]
999身心俱疲,繼續裝死。
虞珈雪半天沒得到回應,倒也不意外。
上次她畫了個榴蓮炸彈,就讓999成為“旅行□蛙”出了趟遠門,或許現在又是如此?
虞珈雪淡定地走上了高台,一派縹緲出塵的仙人做派。
她站在最中央,被諸多或好奇、或激動、或崇拜、或戀慕、或宛如見到祖宗的孝順孺慕目光望著——
虞珈雪:“?”
虞珈雪:“小零,最後那部分目光是怎麼回事?”
遠程加班的999:[……]
怎麼回事?
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在所有新弟子中,虞珈雪第一個上台。
這是屬於魁首的殊榮。
她剛站定,還不等開口,就聽一道聲音從下方傳來——
“慢著。”
一身著金色華服的男子站起身,他約莫有四五十歲的模樣,模樣自然不差,就是不知為何眉頭緊鎖,印堂發黑,麵色極差,像極了虞珈雪高中時天天抓早戀的教導主任。
“老夫有一疑問,請諸位做個見證。”
易耀真人環視了一圈四周,用靈力擴散了自己的聲音,確保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話。
“你自稱名為‘虞珈雪’,是否與那位曾經叛逃無上劍宗的虞氏嫡女虞雪有什麼關係?”
“又或者,你本人——”
易耀真人可以拖長了尾音,在看到不少弟子目露震驚之色,才慢慢道:“你本人,便是虞雪?”
此話無異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許多人來不及反應。
羲和君下意識往望舒峰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沒有找到沈雪燭的身影。
咦?
沒看見?
他還以為沈師侄很欣賞虞小道友來著,怎麼偏偏在選人的關鍵時刻消失了?
想起沈雪燭那神鬼莫測的算卦手段,羲和君默了默,淡定的收回手。
可能有好戲,不確定,再看看。
高台之上,虞珈雪定定的看著麵前的錦衣仙人。
是你!便秘黑臉男!
對方顯然不懷好意,所以哪怕自己此刻回答了他的問題,隻要有絲毫漏洞,對方也能抓住機會,借題發揮。
虞珈雪在心中飛速問:“你能確保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探測出我的來曆,對吧?”
正在加班的999下意識回複了真話:[可以,我會時刻監督一切。]
非常好。
一切就位,該有的保障都有。
可以開演了!
虞珈雪垂下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麵部狀態,隨後慢慢地抬起頭,眼神空洞的望向遠方,輕輕歎了口氣。
“哎。”
日光之下,她顯得如此光芒璀璨,她的容貌是這樣的傾國傾城,一身清傲勝雪遺世獨立的氣質,又使她的靈魂,在這濁世中,顯得這樣的耀眼奪目。
柳如修:“……”
他捂著被亮瞎的眼睛,靜靜地轉過頭,指著台上的三人,發出靈魂拷問。
“能不能先把她的打光撤了?”
隻見高台之上——
裴天溟正用身後,用畫筆畫出無數金光。
杜飄飄以筆勾勒出朵朵桂花如雨落下,還自帶婉轉愁苦的配樂。
而宣夜揚,他正以深沉的語調,聲情並茂地分析著這虞珈雪每個行為的意義。
“……這一聲歎息婉轉中帶著淒涼,淒涼中帶著無儘的愁苦,愁苦中又透著無法言語的悲傷,這體現了她獨自離家求學的悲苦,和無法紓解的思鄉之情。”
“看看她的眼神吧!三分涼薄三分痛楚,和四分勇往直前的堅定!在這樣的眼神中,你們怎麼能舍得對她惡語相向?”
柳如修、柳如修從未見過這樣的操作!
柳如修大感震撼!
幫忙配樂、扇風、打光不說,甚至還自帶講解,這真的是允許的嗎?
羲和君扶額:“——停停停!”
他不得不收起隱身看戲的心思,出麵道:“對於剛才易耀真人的話,虞小道友可有什麼想說的?”
原來便秘真人叫易耀啊!
虞珈雪記下了這個關鍵詞,她看著台下熙熙攘攘一片的弟子們,再次歎了口氣,深沉地搖了搖頭。
“現在無論我說什麼,都會有人不信,也會有人追問。”
“追問到最後,就會拚了命的要證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虞珈雪嗓音淡淡,似乎沒什麼情緒,可她的語氣卻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連捂著眼的柳如修都不由鬆開了手。
“這個世界上,潑人臟水最容易,隻需幾句虛虛實實的渾話,便可把人由黑變白,由白便黑,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而潑臟水的那人想要洗清,卻是難上加難。”
虞珈雪想起先前999告訴她的部分,原女主虞雪的遭遇不由歎息。
虐文女主總是如此淒淒慘慘,仿佛世上一切的厄運都會落在她頭上。
這其中除了命運使然,還有一點。
她從不反抗。
但虞珈雪不是。
“所以在此,我請求掌門幫助,隨便給我下一個咒語也好,給我貼一道符籙也罷,必定要證明,我接下來說得都是真話。”
甲方必備技能之一,拉人下水。
對上虞珈雪真誠懇求的目光,以及周圍弟子完全被調動起來的情緒。
羲和君:“……”
他真的很想裝瞎。
彆的弟子不敢開口,羲和君門下的弟子卻不一樣。
譬如剛剛出關,就趕來的玉弓峰首徒如鳶。
她禮貌地看向羲和君,禮貌地笑了起來,禮貌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我說人家漂漂亮亮乾乾淨淨一個小姑娘被你們欺負成啥樣了?你們倒是臉皮厚的和鞋底一樣哈,你說你們乾哈呢,擱這兒儘乾缺德事兒,半夜睡得著嗎,啊?還有啊,您都奪大年紀了,怎麼好意思就這麼乾看著還不開口的?鐵用久了鐵會鏽,你年紀大了腦子又不會鏽,快幫人家小姑娘想想辦法啊,有點用處行不行啊?”
說完一個字,如鳶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師父,弟子又失禮了。”
又、失、禮、了。
羲和君痛苦地捂住了頭。
這就是他幾乎不愛帶弟子出場的原因!
他怕自己成為第一個被徒弟氣死的師父!
幸好如鳶尚有分寸,直到提前布好隔音陣,沒有把聲音外傳。
於是在所有弟子期待的目光中,飽受欺淩的羲和君腳踏祥雲飄到了虞珈雪麵前,拂塵翻手化作通體至白的如晦筆,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大道為墨,真言清心。”
霎時間門,一股強大的靈力襲來,虞珈雪頓時覺得先前的疲憊一掃而儘,靈台十分清明。
“是真言清心訣!”
“抬手翻雲覆雨,一字化萬千真訣,不愧是我們的掌門!”
聽得弟子中不斷傳來的讚歎聲,羲和君懷揣著得意的心情轉身回到主座。
杜飄飄湊上前和虞珈雪咬耳朵:“……你說,掌門腳下踩著的是什麼呀?”
虞珈雪本想說點好話,但她發現自己此刻隻能從心!
“應該是腳氣吧?”
羲和君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易耀真人目睹一切後,冷哼一聲:“既如此,老夫也不屑做那等下作之人,老夫隻問三個問題,你如實作答!”
“第一。”易耀真人肅容道,“我羲和宗容不下有二心的弟子,所以你和無上劍宗是什麼關係?”
虞珈雪本想糊弄一下,然而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剛才掌門那道符咒的恐怖。
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嘴!
見虞珈雪屢次欲言又止,易耀真人不禁得意。
“勸你從實招來。”他厲聲道,“掌門既已給你下了真言清心訣,便再也沒有你作假的餘地了!”
眾目睽睽之下,虞珈雪張了張嘴。
“……我把它辭了。”
易耀真人:“辭、辭了?”
“是的。”
放棄抵抗的虞珈雪無比平和。
見易耀真人似乎不解,她甚至好脾氣地解釋道:“辭退的辭,辭職的辭,請它有多遠滾多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否則見一次打一次的辭。”
就像她對待她的第一家公司那樣。
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彆逼她動手。
“總而言之,無上劍宗那破玩意兒說破天去,也和我虞珈雪再無關係。”
很禮貌。
但也很嘲諷。
總覺得這以後也會是一個句句“您的”,字字“媽的”的存在。
羲和君麵皮抽了抽。
怎麼覺得用了真言清心訣後,這丫頭的性格更加放飛了呢?
台下,易耀真人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
“第二個問題,你究竟是不是虞雪?”
虞珈雪乾脆道:“虞雪已經死了。”
她頓了頓,感覺自己身上的束縛比第一個問題時,鬆了許多。
虞珈雪試探道:“……現在站在這裡的,是一個斬斷了過去的虞珈雪?”
很順利,沒有任何凝滯。
非常好,這樣無論哪個角度,都可以混過去了。
這個回答顯然帶給場下弟子的震動更大,已經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如此說來,這位小虞道友,先前是有一番遭遇了?”
“哎,小小年紀,可憐見的。”
“所以她先前某些舉動,是不是就是被虞家刺激的呀?”
偷聽的999:[……]
那倒真不是。
易耀真人也沒想到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他寄給無上劍宗章長老的信尚未得到回複,如今也隻能自己判斷。
而他的判斷告訴他,沒有一個人能逃脫真言清心訣。
所以……
這丫頭還真有一番可憐遭遇?甚至是被逼變成這樣的?
可這若是真的,不就顯得他一直以來的作為,很不風雅嘛!
易耀真人眼神閃了閃,斂去思緒,冷著嗓子道:“最後一個問題。”
他沉下聲音,厲聲道:“剛才你答的那一切,可敢發誓沒有半分虛假?!”
此言一出,台下眾弟子頓時寂靜,連一點小聲的議論都沒有。
要知道,在修仙一途上,字字句句都可成讖,尤其是他們筆修,更是在乎這樣——
“我當然敢!”
虞珈雪淡定地回望易耀真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隨後落寞地垂下眼。
“隻是在真人心中,此刻的我,哪怕以性命擔保,也恐怕早已沒有信譽了吧。”
甲方必備技能之二,賣慘。
察覺到周圍人隱隱指責的目光,甚至連玄元子都睜眼投來了不讚同的眼神,易耀真人張了張口:“老夫——”
老夫沒有啊!
“——這也正常。”
虞珈雪抬手擦了擦眼角,揉紅了眼眶,故作堅強道:“便長老思慮周全,定然不是在為難我,隻是為了羲和宗上下的安全和榮譽考慮,為了保護台下的那些弟子,所以便長老挺身而出。”
“即便您質疑的是我本人,但弟子作為晚輩,依舊對便長老所作所為欽佩不已。”
甲方必備技能之三,巧妙共情,轉換陣營,放鬆對方警惕。
不得不說,虞珈雪成功了。
她這一番吹捧讓易耀真人飄飄然起來。
但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困惑。
便長老是誰?
是指他嗎???
“……既如此,為了取信於天下,我便用我的親爹來發誓吧!”
虞珈雪挺直了脊背,抬了下巴,陽光之下她的臉龐是那樣的堅毅,那樣的決絕。
——甲方必備技能之四,轉移話題,誓死保護自己。
隻見那貌若九天玄女的佳人立於高台之上,姿態傲然,風不可欺,日不可侵,似是一把不出世的寶劍,鐵骨錚錚,寧折不彎!
“我虞珈雪方才所言,若有半分虛情假意,就讓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死無葬身之地!”
“若我以後有半分背叛羲和宗之舉,變令我此身的親生父親五雷轟頂、五馬分屍、終身不得道途、不得好死!”
這已經不是發誓了。
這是發毒誓啊!
台下弟子聽得捂嘴無聲尖叫。
狠。
太狠了!
就連羲和君都目瞪口呆:“你、你不怕?”
虞珈雪朗聲道:“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如果做不到……
成大事者,不拘親爹!
一片瞠目結舌的震撼中,倒是身為妖族的玉影憐最先反應過來,無比震撼又欽佩的看向了虞珈雪。
未來六師妹,恐怖如斯!
他學會了!
他以後也要用玉家全族發誓!
剛剛趕來的祝星垂撩起眼皮看了玉影憐一眼。
祝星垂低下頭。
祝星垂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
玉影憐眼疾手快製止了她的動作:“……你想乾什麼?”
祝星垂:“把你扔上去,換她下來。”
玉影憐:“……”
玉影憐:“我是你的師兄,請尊重一點,謝謝。”
祝星垂點點頭。
祝星垂搖搖頭。
玉影憐:“又怎麼了?”
祝星垂:“你沒大師兄厲害,若是大師兄在,一定已經想辦法了。”
玉影憐:“得了吧,他連我一擊都抵擋不住,現在還不是回去養傷了?”
仗著沈雪燭不在,他開始胡亂瞎吹。
祝星垂:“是嗎?”
祝星垂:“可你連魂印都沒有。”
玉影憐:“……”
鳥鳥的心,也是心!
這個破峰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旁人所思所想暫且不論,反正在古板如易耀真人心中,天底下怎麼會有子女不敬自己的父親?
這必不可能!
無論虞珈雪在試煉中如何,方才的三問,起碼證明她沒有壞心。
易耀真人歎了口氣:“老夫沒有問題了。”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可以步入弟子選峰的正軌時,虞珈雪卻輕輕開口。
“等等。”
迎著所有人不解的目光,虞珈雪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剛才弟子被問了那麼多問題,弟子現在也有疑問,可以請真人解答嗎?”
甲方必備技能五,反客為主。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易耀真人甚至皺起了眉頭,虞珈雪慌亂地擺擺手,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笑容。
“真人當然不必像弟子這樣種下真言清心訣,更不用發什麼誓言,隻需要隨意回答一下弟子的問題,弟子就感激不儘了。”
“這個問題真的在晚輩心裡壓抑許久了,唯有您可以解答。”
玉影憐挑起眉梢。
這話有趣,看似卑微,實則已經把那易耀老兒的話都堵死了。
玄元子睜開的眼睛又閉上,凝桂真君和淵如道君對視一眼,也都收起了想要幫忙的心思。
易耀真人被戴高帽而不自知,聯想起虞珈雪先前試煉的狂傲,和如今對他的恭敬有禮,心中不禁暢快極了。
他撫著短須笑了笑,端起手邊茶杯一派仙風道骨。
“可,老夫便給你這個權力。”
虞珈雪鬆了口氣。
身旁宣夜揚等人俱是目光擔憂,台下弟子亦有人心生好奇。
明明都過關了,怎麼還有人主動給自己找事兒?
就連掌門羲和君亦是不解。
虞珈雪終於可以問出自己的困惑,她長舒一口氣,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神情溫柔,聲音洪亮清澈,語調抑揚頓挫,姿態端正優雅——
“您每日到底排泄幾次?可看過醫生?吃的什麼藥?用的什麼方子?”
虞珈雪太好奇了!
不便秘個五六十年,成不了他現在這個漆黑如鍋底的老臉,和一點就著的暴脾氣啊!:,,.